一听这大执事,便是铜钱神,那人立刻萎了下来,对着安解语这边又拜了拜,口里念念有词道:“有怪莫怪有怪莫怪保佑俺以后逢赌必赢……”
安解语不去理会这横生出来的枝节,径直走到范朝晖面前,说道:“这位客人,我们赌坊打开门做生意,求得是财,不是气。还望客官给小妇人三分薄面,不要为难我们赌坊里的人。”
范朝晖微微一愣,还没有接话,安解语又道:“我们仁兴堂赌坊,就是要让每个客人都能玩得尽兴。客官若是觉得这堂上的荷官都不是你的对手,小妇人可以赔客官玩一局。”
范朝晖这才微笑道:“如此甚好。——大执事想玩什么?”一幅反客为主的样子。
安解语气得牙根儿不是痒,而是疼起来,只好忍住了怒气,淡然道:“客官说玩什么,就玩什么。”——我就不信,你个第一次接触这些赌具的人,能赢得过我这个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安解语暗自腹诽道。
范朝晖在大堂里看了一眼,道:“不如我们玩麻将,打六十四圈,一决胜负,如何?”
安解语额头上的青筋直冒,不断告诫自己不要跟这人一般见识……一边板了脸道:“对不住。我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客官还是挑个快一些的玩意儿。”
“哦……”范朝晖有些失望的样子。
安解语见范朝晖磨磨蹭蹭的样子,索性快刀斩乱麻,道:“客官既然挑不出来,小妇人就帮客官做主了。——不如我们还是玩二十一点,如何?”
范朝晖低声笑道:“也好。”又话锋一转,问道:“大执事以何下注?”
安解语有些诧异地看了范朝晖一眼,又瞥了一眼他身前如山高的筹码,如今已经是仁兴堂的银子了,便道:“这话应该是小妇人问客官才是。——客官刚才,已经输光了所有的筹码。”言下之意,范朝晖已经输无可输,可以直接认输算了。
范朝晖微微笑道:“银子是没了,不过命还有一条。”
安解语就等着他这句话,立时便言笑盈盈地答道:“这可对不住了,客官。我们赌坊有规矩,只收银子,别的东西,比如你的房产、地皮、家人、性命、肢体和承诺,一律不收。——客官若是没有了赌注,这便请回吧。”说着,便侧了身,给范朝晖一行让出路来。
当此时的赌坊,其实是什么都收,什么都赌。赌徒们也讲究千金一诺,输光了银子,就用自己的家产、自己亲人的卖身契、自己的性命,甚至自己的胳膊腿儿什么的,拿来做赌注。
安解语很看不起这种没品的赌徒,所以自她接手仁兴堂赌坊,便立下规矩,只收银子,不收别的。若是有些赌徒为了换银子,去卖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也要等他换了银子过来,再换筹码才能进去。这样不是直接交易,真的要卖了老婆孩子去赌的人便大大减少。——虽然仍然有人照卖不误,但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任何法条规矩也不是人人都遵守的,所以也不能怪在赌坊头上。
而范朝晖并不知道这规矩,便被诓住了手脚。仁兴堂赌坊里面的客人,都是用银子换了筹码进来的。一旦换了筹码,是不许大堂里的客人自行再互相兑换的。此时此刻,范朝晖就是想找人借钱都没人能借给他。
安解语见自己终于挖了个坑,让范朝晖跳了下去,不由眉眼弯弯,笑得十分开心。
正文第三百七十二章曾经沧海下
※正文365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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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仁兴堂赌坊与众不同的规矩,范朝晖微微皱了眉,正自思索。抬眼间,却见到安解语的双眸笑眯成了两弯月牙,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
范朝晖心下暗叹,面上却不知不觉舒展了眉,一心一意地看着她,温言道:“这样啊?——这可怎么办?”语音悱恻低回,有几分荡气回肠之声。
范朝晖手下的十八骑听见老大发出这种声音,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似看怪物一样。一个平日里比较莽撞的手下已经冲口叫道:“老大是不是中邪了?”
安解语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一凝,正色道:“这位客官,赌坊之内无虚言。若是有赌注,我们开赌。若是没有,还请自便,不要妨碍我们赌坊做生意。”
范朝晖定定地看着她,轻声问道:“若是我就是不放手,执意要——赌呢?”
安解语顿了顿,看向范朝晖眼里,一字一句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当然是奉陪到底”
听了安解语的话,范朝晖没有再说什么。他微仰了头,默默地看着安解语似乎闪着怒火的眼睛,沉默不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堂里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过了许久,范朝晖才伸手,将桌上所有的筹码缓缓地往安解语面前推了过去,微笑道:“如你所愿,你赢了……”
安解语端立在赌桌前,身姿如柳,虽柔弱,却坚韧。
范朝晖从座位上缓缓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袍子,深深地看了安解语一眼,便头也不回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那一瞬间,他们隔得那么近,可是又好象离得非常远。
安解语的心跳得厉害,却强迫自己,不能软弱,不能退缩。这是她和他的事,理应由他和她来亲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