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听了,更觉伤心起来,道:“你有这个心就够了,娘不能帮你什么,只有好好地帮你再寻一门好亲事,必不叫你孤孤单单的。”
谢顺平垂头听了,也未反驳,也未赞成,只是又恭恭敬敬地给王爷和王妃磕了三个响头,才昂着头出了王府。
王妃看着谢顺平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祥的意思,不由拉了王爷的衣袖道:“王爷,要不还是……”
王爷厉声打断她的话,道:“这事现在提也不要提你看平儿的样子,再打击他一次,他就真的活不成了”
王妃只好怏怏地闭了嘴,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几乎要失声哭出来。
王爷看见王妃这个样子,才有些后悔,揽了她的肩过来,低声安慰了她几句。
处理完世子府的内务,谢顺平径直去了王府附近的大觉寺,要求剃度出家。
王爷听了人回报,急急忙忙跟了过来,对着谢顺平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谢顺平都一概微笑摇头,并不答言。
王爷赌气道:“我算是白养了你这个儿子。你就舍得把这份基业,白白拱手让给旁人?”
谢顺平惨然一笑,道:“这些与我何干?”完全心灰意冷。
他真的是后悔,那个念头在心底里旋绕了那么多次,都因为一丝不甘,一直没有说出口。若是他早点告诉绘歆,他打算不和她爹争天下,他们谢地,会对北地臣服,尊范朝晖为九五至尊,也许绘歆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心神俱失,最后举火自残的地步。——可恨谢顺才步步紧逼,挑动谢家别房,不许谢地投了北地。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谢顺平也不想再纠缠下去。——谢顺才想做世子,就让他做去。谢顺平要在万丈红尘之外,看谢顺才如何起高楼,如何宴宾客,如何,楼塌了……
王爷看见谢顺平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还想再劝,大觉寺的主持对王爷双手合什道:“王爷不必多费口舌了。世子年岁不小,如今入了魔障,有此一劫。王爷想开些,说不定能绝处逢生,因祸得福,谢氏一脉得以保全”
王爷不耐烦跟和尚打禅机,想了想,事情紧急,也顾不得以后怎样,先把这关过了再说,便吩咐了手下,去把人抬过来。
谢顺平对王爷的话置若罔闻,一心跪在佛祖面前,等着大觉寺的主持给他剃度。
大殿上一片寂静,四围的人都低了头,不敢看王爷的脸色。
谢顺平跪在佛祖面前,等了一会儿,正要让主持给他剃度,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世子爷……”
谢顺平浑身一抖,慢慢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女人躺在春凳上,被人抬了进来。她手上头上都缠着白色的绷带,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绘歆——绘歆真的是你”谢顺平如遭雷击,全身颤抖了一阵子,才扑了过去,如获至宝一样,上下打量绘歆。
绘歆忍了身上的疼痛,用力点了点头。
谢顺平这几日来一直煎熬着,今日又实在是大悲复又大喜,终于忍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跟着绘歆过来的,有现成的大夫,便给谢顺平把了把脉,对王爷道:“无碍。世子爷是疲累之极,睡一觉就好了。”
王爷摆摆手,有手下上前,把世子背了回去。绘歆也跟着被抬回了世子府。
世子府里的人看见绘歆,都跟见了鬼一样。当日里,她们明明看见世子妃虽然被世子夫人推出了火场,可是全身着火,明显活不成了的。——怎么又活过来了?
原来那日,绘懿使尽最后的力气,将绘歆推出了火场。火场外准备救火的人就把水泼到绘歆身上去。只是绘歆身上头上的火虽然扑熄了,可是全身焦黑的样子,实在没人相信,她还能活着……
后来王爷带了人过来救治的时候,把绘歆和谢顺平一起抬走,分开救治。绘歆的脸上倒是没有大的伤痕,只是后颈处,因为头发多,烧着了火,燎伤比较重,身上也有好些火灼的伤痕。最重要的是,她的烧伤引起了高热,这样的情况下,就连王爷和王妃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去,因此把绘歆的消息一直都瞒着大家,只担心让谢顺平知道,反而更添麻烦。
由于当时绘歆的高热一直不退,大夫也不敢打包票。若是谢顺平知道她未死,未免会大喜过望。可是若是以后不治身亡,对谢顺平就是双重打击。所以听了大夫的嘱咐,王爷和王妃都嘱咐伺候的人要暂时瞒着外人。只等有了十足的把握,再告诉谢顺平知晓。
谁知谢顺平等不及了,一力要出家。
王爷没有办法,只好把绘歆抬了出来。
看见绘歆还活着,谢顺平当然不再想出家。他亲自在绘歆床前照顾她,给她换药擦洗,助她退热。
绘歆见了谢顺平,不再执意想死。有了求生的欲望,她的高热也慢慢退了下去。只是脑子里还是一时清醒,一时糊涂。清醒的时候,就独自垂泪,说自己害了妹妹。糊涂的时候,就回到了初嫁谢顺平的时候,只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跟他讲她小时候的事情……
绘歆这个样子,谁都知道她是有心病。
谢顺平的大姑姑,出家在外的惠能,听说谢家出了大事,也赶回了象州王府。她年轻时遭逢异人,习得异术。听了绘歆的症状,终于决定出手。在她的帮助下,绘歆遗忘了绘懿的惨事,只是她不能再见到那些熟悉的场景,若是还待在世子府,难免有一天,她会再想起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