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婷回了娘家一趟,与方玉露大打出手,不知道双方说了什么,据说陈氏到场时,方玉婷丝毫不给面子,当着陈氏的面就骂方玉露:“小娼妇”之类,把陈氏气得口歪眼斜,端起桌上的茶杯把她砸出了门。
何家贤听从方其瑞的命令,将头埋起来,只鸵鸟一般,不出门也不问事,陈氏也像是把她忘记一般,半个月内没派人到汀兰院来问世,有些诸如四季衣衫,厨房吃食等该收的款项,也没人来收。
梅姨娘却来了。
何家贤避无可避,只能迎了出来。梅姨娘也不含糊,开门见山:“玉烟这孩子虽说不听话,也不喜欢我和她哥,可是到底是我生的,不可能不管不顾。”
何家贤瞧着梅姨娘与方玉烟素无来往,一直以为她二人是没什么关系的,毕竟方玉烟是将陈氏当作亲娘一般来孝敬的。
“敢问一句,妹妹到底犯了何事?惹父亲大发雷霆?”何家贤强忍着的熊熊八卦之心,终究还是冒出了头。
“你知道也无妨。”梅姨娘难得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她怀孕了。”眼神里有些少有的迷茫。
何家贤只听见这四个字,头都炸裂开了,一股莫名的不祥的预感在脑子里萦绕,挥之不去。
不等她发问,梅姨娘很是坦诚:“孩子是文磊少爷的。”
何家贤越发难以置信。方家属意文磊少爷,可那是要给方玉露做丈夫的,怎么方玉烟捷足先登,还有了身孕?他们是何时,又是怎么样勾搭上的?
方玉烟不要命了?就算不怀孕,只要东窗事发,那她的名声和性命,都是保不住的。
文磊少爷瞧着就不像好人。何家贤略微一思索:“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是不是文磊少爷……可她怎么那么大的胆子?”
何家贤听着也隐约有些心痛:“难怪父亲要将她送去庵里。”
“如何怀孕的,这些她不说,我们也无从知道。开始她连是谁都不说,只不住的哭。”梅姨娘刚才激动了一下,面上又显出波澜不惊的表情,一路往常的淡定与漠然,似乎并不是她姑娘的事,而是别人家的姑娘。
“文磊少爷几个字,还是她身边的丫头熬不住酷刑吐出来的,已经被带出去不知道卖到哪里了。”梅姨娘目光定定的瞧着何家贤:“若非不是夫人撺掇老爷要送玉烟去庵里,我也根本不会管这件事。”
她瞧着何家贤,似乎要看出她是什么想法来:“若是老爷只让玉烟小产,或者是关起来再不放出去,我都无话可说。”
“那又是为何?”何家贤越发奇怪,远远的送走和关在家里,对方玉烟来说有什么两样?
梅姨娘见何家贤根本就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有些着急,又想起这个媳妇是小门小户出来,清水白纸一般的人,如何能够在短时间内想明白后宅的那些潜规则,碍于立场和身份不能明说,也怕吓到她,想了想,神色缓和道:“玉烟已然这个样子,再说什么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到底我生她一场,老爷和夫人忙着遮丑蒙羞,可唯独我,是想着她还能获得幸福的。”
这倒是大实话。何家贤连连点头。事发之后,整个方家所有的策略都是遮掩,妄图毁灭一些蛛丝马迹,便将此事蒙混过去,至于方玉烟,她在众人心中是犯下大错之人,没有任何人去考虑她的将来。
可是作为一个现代文明人,何家贤骨子到底觉得,她罪不至于被这样对待。
未婚先孕,在这里是大罪,甚至唯有一死成全贞洁与名声,可是在现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过错,孩子打掉或者找到男方结婚,都可以继续开始人生。
何家贤理智上能理解,情感上却始终无法接受,或许因为自己是女人的缘故。
“姨娘有何办法?”何家贤急忙问道。若是送去庵里,青灯古佛相伴一生,孩子定然是不会让留的,不然方家真的就此成为燕州城的笑柄了。可是他尽管没出生,多少是一条人命,她愿意效劳,略尽绵薄之力。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你与小郡主交好,最好让她去告诉文磊少爷一声,这是他们文家的骨血……”梅姨娘拉着何家贤的手:“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何家贤纳闷,问了问梅姨娘,才惊觉,事发后,方老爷和陈氏直接就将方玉烟关起来了,没有任何人去对质过文磊少爷,看他是否愿意对这个孩子及孩子的母亲负责。
瞧着何家贤满脸的怀疑,梅姨娘坚定的点了点头,证实她所想不差:“这样的家丑,掩盖都还来不及,哪里敢去质问,万一走漏风声,方家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若是文磊少爷愿意认账,方家会成为被耻笑的对象,方玉露的姻缘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若是文磊少爷不认账,那方家愈发万劫不复。方玉烟更是走投无路,不用活了。
在方老爷的立场上,将方玉烟偷偷送走,是最好的办法。到时候别说文家不管,就是问起来,也咬死了跟他们家没有任何关系,就像这件事情从未发生一样,唯独牺牲一个方玉烟。
而在众人眼中,方玉烟是自作孽不可活,得此下场罪有应得。
“那夫人和老爷那里……”何家贤被梅姨娘略微一点拨,明白了她的诉求。方老爷走的是第二条路,而梅姨娘,要尝试的是第一条路。
可若是文磊少爷不认账……
何家贤隐约有些担忧。
梅姨娘无谓的笑笑,看出来所思所想,冷淡着道:“一场母女的缘分,她素来瞧不起我的出身,根本不屑于搭理我,也根本不听我的话,恣意妄为,才落得如此局面。我如今只能为她搏上一搏,你放心,此事不会牵连于你,到时候老爷的怒火,自然由我来一力承当。”
梅姨娘眼神空空的,像是自言自语:“不管结果如何,总不甘心她就这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