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从家阴险狡诈。先前听说定亲了,还想着是好事,然然也算是高嫁,日后衣食不愁的了。却谁知道,半个月前那孩子在学堂里横行,应是新来的却又霸道,惹了不少人不满,几个孩童竟然联手将他骗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拳打脚踢,发泄了一番。中间不知道哪个孩子踢到了头,便要了半条命,如今只怕好不起来了的。”
何家贤大惊,只心里突突直跳,又听方玉婷说道:“后来一数,涉事的孩童竟然有十多个,全是燕州城里大户人家的孩子,多少都有些来头。法不责众,又年纪都小。各家只能纷纷打死了陪同的小厮,又赔偿了一大笔银子给从家,也算了了事。从家虽不忿,却也无法。”
“如今,该是你想办法退了亲事的时候了。我若不是心疼然然,也不走这趟。”方玉婷说完,便回去了,也不虚假的应酬客气。
何家贤闻言只浑身冷津津,下意识想去找梅姨娘,又觉得不那么容易,便派人送信给方其瑞,叫他回来商量。
方其瑞回来后道:“此事一出,梅姨娘便跟我说过了。说眼下咱们不好提退亲,否则先前的定亲变成了攀龙附凤,如今又成了落井下石的小人了。”
何家贤怒道:“你就听姨娘的,那然然怎么办?若是那孩子死了,倒是也罢了,年纪小不做数。若是不死,一直这样半死不活的吊着,你可要然然日后便跟大嫂一般……”
方其瑞听她提到大嫂,看了看眼前可爱的孩子,心里蓦地一惊,嘴上却硬道:“姨娘说等时日长了,过个一两年风声淡了,再提。”
看何家贤一脸愤慨,忍不住劝道:“如今那孩子奄奄一息,只怕死的概率更大。”
何家贤也盼着他早死,却又觉得自己心肠狠毒,如此反复纠结,一夜不曾睡着。听闻身旁方其瑞睡得正香,愈发觉得失望。
既是对方其瑞失望,也是对自己失望。
失望这么长时间,却也还是对古代宅邸规则不够明白,消息不够灵通。以至于到了火烧眉毛的关头,还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倒是这夜也叫她明白,她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梅姨娘早就在获得权力之后,成为了封建大家长,搬出以往阁老府的那一套管教。
方其瑞如今一颗心全扑在铺子上,加上梅姨娘的格局较大,总是从整个方家入手叫他妥协,他身上责任重大,不愿意担一个自私的名声,便越来越脱了原先的“混账”调子,反而事事为方家着想。
这样一来,他与梅姨娘的基本目标一致,便生不出什么大矛盾来。
何家贤一面心疼女儿,一面却又明白方其瑞说的有道理,若是真的冒然去从家退婚,一旦激怒了从少玉,有个好歹,只怕整个方家也不够给他小爷陪葬。
如是便有更心疼然然。
拖到暑期过了,方玉婷又施施然,带了一个银项圈过来,亲自给然然戴上,把她原来那个换掉。悄声道:“你明日带她去浦沅寺,记得要大清早的在山脚下等,别上山。”
何家贤知道方玉婷点子多,此番又是真心为然然筹谋,自然是摒弃前嫌一致对外的。
只是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又半信半疑,不大爱相信她,只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
翌日一早就到了地方,跟梅姨娘只说要出去上香,祈求顾少玉早日康复,省得缠绵病榻拖累然然,梅姨娘见她这样识时务,自然是欢喜的。
何家贤按照方玉婷说的,跟然然吩咐下去,务必要她记清楚了。
不多时,从家的马车就上山来了,只在山脚下弃了车,从五奶奶和从大夫人由婆子们扶着,虔诚得一步一个脚印。
何家贤一看见他们,就按照方玉婷说的,引了然然前去:“听闻今日夫人们要来给从小少爷祈福,我想着两家到底是订了亲了,因此带着然然一同来了。”
从大夫人赞许的点点头,从五奶奶面无表情。
待几个人一同进了大雄宝殿,取了香烛,便见从大夫人顺顺当当念完了。
何家贤安排然然也烧了一炷香,只是祈福完插进去的时候,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将那几炷香一起吹灭。
从大夫人吃了一惊,看了何家贤抱着的然然一眼,又突然瞥见她的银项圈,哆嗦道:“这是什么时候戴的?”
何家贤认真道:“从小便戴着的,不曾离身。”只是上面的云纹成了小蛇,不仔细看,模糊一片,根本不大看得出来。
从大夫人按耐住心思,不再说话,出门去找师傅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