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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第1页）

英国中尉把两只又黑又大、干活的粗手放在桌子上，手背上的汗毛孔里都浸满了乌黑的机油，手指头由于经常接触汽油，皮都暴起来了，布满了斑斑点点、经久不愈的伤痕，但是脸却保养得很好，白里透红。手和脸真是天渊之别，所以葛利高里有时觉得英国中尉好像是戴着假面具似的。

&ldo;您救了我的命啦，&rdo;谢格洛夫中尉把两只杯子斟得满满的，说。

&ldo;难道他不能独自一个人喝吗？&rdo;

&ldo;问题就在这里呀！早晨他一人独酌，但是到了晚上就不行啦。来，咱们干一杯。&rdo;

&ldo;这酒很厉害……&rdo;葛利高里从杯子里吮了一口，但是一看英国中尉的惊讶的目光，立刻就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也倒进嘴里。

&ldo;他说，您是好样的。他很欣赏您的喝法。&rdo;

&ldo;我倒很想跟您调换一下位置，&rdo;葛利高里笑着说。

&ldo;但是我相信，两个星期以后，您就会逃之夭夭！&rdo;

&ldo;丢下这样的好差事？&rdo;

&ldo;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干这种好差事啦。&rdo;

&ldo;可是在前线还要糟得多。&rdo;

&ldo;这儿‐‐跟前线一样呀。在前线，会被枪弹或者炮弹片打死，然而那也并不一定，可是在这儿，我要变成酒疯子，那是确定无疑的啦。请您尝尝这种罐头水果吧。您吃不吃火腿？&rdo;

&ldo;谢谢，吃。&rdo;

&ldo;英国人做这些玩意儿是很高明的。他们供养军队可不像我们。&rdo;

&ldo;难道我们那还能算是供养吗？我们的军队是打食儿吃的。&rdo;

&ldo;很遗憾，这是事实。不过话又说回来，用这种办法供养士兵，是于不成什么大事业的，特别是如果允许这些战士任意抢劫老百姓……&rdo;

葛利高里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谢格洛夫中尉，问道：&ldo;您还要干一番大事业吗？&rdo;

&ldo;我们是同路人哪，您这话是什么意思？&rdo;谢格洛夫中尉没有注意到英国中尉拿起瓶子，给他满满地斟上了一杯。

&ldo;现在您非得喝干这一杯啦，&rdo;葛利高里笑着说。

&ldo;开始啦！&rdo;谢格洛夫中尉看了看杯子，叹息道。脸颊上泛起一阵淡淡的红晕。

三个人默默地碰了一下杯，喝干了。

&ldo;我们走的是一条路，不过走的远近可不一样……&rdo;葛利高里又拾起这个话题，皱着眉头，竭力想用叉子叉住在盘子里乱滑的杏子。&ldo;就像坐火车一样，有的人走不远就下车了，有的人继续往前走……&rdo;

&ldo;难道您不打算坐到终点站吗？&rdo;

葛利高里觉得已有醉意，但是还没有发昏；他笑着回答说：&ldo;我的钱不够买到终点站的票呀。您呢？&rdo;

&ldo;哼，我的情况就不同啦：就是把我赶下车月p我沿着铁路线步行，也要走到最后一站！&rdo;

&ldo;那么祝您一路平安！来，咱们干一杯！&rdo;

&ldo;只好从命啦。什么事儿都是开头难……&rdo;

英国中尉和葛利高里、谢格洛夫中尉碰过杯，一声不响地喝于了，几乎一点儿菜也不吃。他的脸变成了砖红色，眼睛里闪着光芒，一举一动，露出一种故意的、慢吞吞的神气。第二瓶还没有喝完，他已经艰难地站起来，脚步稳健地走到皮箱跟前，拿出三瓶白兰地来。他把酒瓶子放在桌子上，嘴角上露出一丝笑意，低声说了些什么。

&ldo;坎贝尔先生说，应该继续喝下去。叫这位英国先生见鬼去吧！您怎么样？&rdo;

&ldo;好吧，可以继续喝下去，&rdo;葛利高里同意说。

&ldo;是啊，他的酒量太大啦！这个英国人身上‐‐是俄国商人的灵魂。我好像已经醉啦……&rdo;

&ldo;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rdo;葛利高里滑头地说。

&ldo;真见鬼！我现在简直像个弱不禁风的姑娘……不过我还可以奉陪，是‐‐的，甚至可以奉陪到底！&rdo;

谢格洛夫中尉喝下了这杯以后，明显地变得呆头呆脑：黑眼睛变得油亮，开始有点儿斜了，脸上的筋肉松懈无力，嘴唇几乎不听使唤了，毫无光泽的颧骨皮下的青筋在有规律地急速地跳动着。喝下肚去的白兰地酒对他的作用太猛烈了，脸上的表情，简直就像一头要宰的牛，临宰以前，被十普特重的大锤照着脑袋打了一下。

&ldo;您还是好好的嘛。您已经喝惯啦，这点儿酒对您不算回事，&rdo;葛利高里肯定地说。他也明显地醉了，但是觉得自己还能喝很多。

&ldo;真的吗？&rdo;谢格洛夫中尉高兴起来了。&ldo;不，不，起初我的情绪不佳，可是现在‐‐来吧，喝多少都成！真的，喝多少我都不在乎啦！我很喜欢您，中尉。在您身上我感到有一种，我要说，力量和热诚。我很欣赏这些品质。咱们来为这个傻瓜和醉鬼的祖国于一杯吧。不错，这家伙简直像头富生，但是他的祖国却很美。&lso;大不列颠帝国，你称霸海洋吧！&rso;咱们喝吗？不过别全喝光！为你的祖国，坎贝尔先生，于杯！&rdo;谢格洛夫中尉使劲皱着眉头，喝下杯里的酒，吃了一块火腿说：&ldo;这个国家真是太美啦，中尉！您简直无法想像，我在那里住过……好，咱们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