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入住的那则院子被士兵严格看守起来,付振海和幕僚进出脸上皆是愁容,倒是叫人看了揪心,公主自打传出中毒,便再也未现身过,直叫人信以为真。
季统在营中有些急躁,他如今有了职,不能擅自离营,得到的消息和其他人无二,有些坐立难安,公主真的中了毒危在旦夕?
偏这两日付铮也消失匿迹,想找个知情的人问一下都不知道。
季统所在营地的将士在他从集市购买物资回来后,都在偷偷说他们这新来的小都尉似乎心仪公主,见他沉着脸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模样,个个都在讨论公主真是遭人暗算,中了西溟的凉毒。
接连三日,将领们虽然极力否认留言,不过公主一直没现身却是真的。关于内奸也未曾捉到,不过,传出公主中毒的三日后,从北营出走了一个团校尉,白日说去如厕,看离开以后就未回来,内奸不查自现。
军医们依旧在公主的院内出入,还经常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关于中毒的话题,就连付将军出现在外也是一脸愁容,据将军随身亲兵说,付将军晚上夜不能寐,翻来覆去的叹气,生怕公主熬不过去。
公主原来来到西关是替皇帝出征,鼓舞将士士气的,如今倒是叫将士们的士气愈发低迷,代表着祥瑞之意的公主如今都中毒,命在旦夕,还谈什么带给旁人瑞气?
公主养病的房内,内厅的地上摆被用木桩隔成一个圆形,里面堆放了沙石,那些沙石被有意识的做成沙丘和山脉的形状,还有些地方被拜访了杂草充当草地。魏西溏蹲在地上,手里用帕子包着一根树枝戳在一处:“这里是西溟越过的高地,他们若是想要来到西关城下,必然要通过此地。这处是西溟的天然屏障,他们之所以敢来西关城下挑衅,皆是因为西关城外到这处高地是无主之地,是以无人会管。而天禹治国方针,素来都是保家卫国。”
付振海和文先生各站一处,文先生突然开口:“公主似乎对天禹治国之策有异,不知这保家卫国有何不妥?难不成要割地求和才对?”
魏西溏抬头看他一眼,道:“本公主未曾那样认为,不过所见略有不同罢了。”
“不知公主以为真正的治国是什么?”文先生问道。
付振海看了文先生一眼,他一直觉得文先生对公主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为什么。听他这样问,倒也竖起耳朵听这受文先生注意的小姑娘如何回答。
魏西溏手里的树枝一下一下无意识似得戳在代表西溟政权的中心,道:“自为君主,保家卫国是应当。开疆扩土才能体现霸主雄心,墨守方寸之地,何以称天下?”
“哦?”文先生一脸兴趣的问:“那公主以为,天禹和西溟又该如何当处?”
魏西溏勾了勾唇角,道:“西溟草场充沛,是天然的养马场,天禹境内草场之少马匹稀缺,若西溟和天禹无兵来将往,倒是合格的养马圣地,可惜西溟人不知悔改不懂尊卑,这样的民族与其留着叫人堵心,倒不如斩草除根彻底收服。”她扭头看向付振海:“付将军以为呢?”
付振海没曾想她会突然反问自己,愣了一下才道:“为人臣者,自当遵旨行事。当初陛下派本将入驻西关,给的旨意就是守住西关,决不能叫人攻城。”
魏西溏点头:“本公主敬佩付将军忠君为主之心。可惜,”她笑笑,“先帝的遗命付将军终辜负了。”
付振海的眉头拧了起来,声音也带了冷意:“本将不知公主何意。西关如今安然无恙,否则公主如今也不会站在此处。”
魏西溏抬头,目光直直看向付振海,道:“将军是说,先帝遗命派将军入驻西关,旨意乃守住西关,不能叫人攻城?”
“正是!”付振海冷脸道,“本将未曾辜负先帝,坚守西关。”
她倒是低头笑了下,才道:“付将军确实守住了西关,却对西溟的屡次进犯毫无对策,攻城?将军可能解释西关城墙外的斑驳痕迹如何而来?怕是西溟多次攻城所留吧?付将军还敢说未曾辜负先帝?”
魏西溏伸手扔了手中的树枝,道:“如今登基的陛下还是襁褓中的因而,摄政的皇太后一场浩大的祭天大典耗尽国库,付将军以为随本公主一同而来的粮草哪里来的?那是因为本公主出征,需要提升将士士气的物质所需,否则,购买粮草的银两只怕早已落入不知什么人之手。”
付振海咬着后槽牙,隐忍不发,他何尝不愿一劳永逸?只是,当初荣承帝说的原话确实如此,荣承帝的本意也是如此。
如今经了这小公主的嘴,倒是成了理所当然,让付振海一时也无话可说。
魏西溏如今是西关内外身份最高的人,付振海自然不敢对她发火反驳,再者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来,面对着一个看似娇滴滴的小姑娘,叫付振海如何跟她正儿八经辩白?只是他这样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让她这样说,面子似乎又有些过不去。
就这,小姑娘还没消停,已经再次开口:“将军守在西关两年,年年征战月月遭受西溟挑衅,西关近三万将士背井离乡常年坚守,人力物力财力无不耗费,这也叫未股份先帝遗诏?”然后她道:“陛下和太后此番叫本公主前来,就是为了一次解决西溟之事,否则也不会无缘无故带着三万大军护送本公主。只是,但凡征战便会流血,太后仁慈,不愿直言开口叫史书记下这笔,本公主以为这三万大军意图十分明显,不想将军竟未理解太后真正懿旨。”
这事丁虎冤枉,人丁将军在世的时候带着三万大军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威风,要知道一趟行程会叫他送命,再添三万大军他也不愿意出来。
如今丁虎死了,成副将也被砍了脑袋,皇太后也不在现场,找不着人对质,就算付振海连夜送信到金州,最少也得十多天后,前提是如何那信能顺利送到金州的话。
付振海脸色难看,站在原地未动,半响才道:“本将愚钝,刚刚若有冲撞之处,望公主恕罪。”
魏西溏走了两步,倒背双手,往付振海面前一站,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一派天真道:“将军生气了吗?本公主不过提醒一二,若西关战事不停,军饷粮草不断,想必皇太后会以为付将军能力不济,一个小小的西溟还要这样烦心费神,那便不好了。”
文先生一直操着手,笑眯眯的站在旁边,等她说完才开口道:“公主所言极是,这倒是我等这些协助将军之人的不是。”
付振海扭头:“文先生?”
文先生摆摆手道:“将军借一步说话。”
说着,文先生走到外间,付振海看了魏西溏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付铮躲在窗子后头,等他们走了,才从后面探头:“池儿?”
其他幕僚扭头一看,付铮也不管,魏西溏走过去,“你怎躲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