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为何忽然信你?&rdo;李恪昭重新端起茶盏,以氤氲茶香热雾掩去眼底的风起云涌。
&ldo;因为你昨夜狗胆包天拍着我的头说,&lso;你别怕,往后我护你。信我,若护不下来,我跟你姓&rso;。&rdo;
岁行云呆若木鸡,满腔豪情顿凝成冰:&ldo;我醉酒后,竟有点狂啊……&rdo;
第11章
按照李恪昭所言之意,西院那些人是要用在他生死关头保命的,那是他将来从蔡国全身而退的关键,也是他质子生涯最大的秘密。
岁行云明白,他忽然交付彻底的信任,允许自己进入西院随叶冉习武,绝不会只因她醉后说了两句好笑的狂妄胡言。
定然还有别的原因。
但她也知,李恪昭既拿她不记得的酒后胡话来做托词,她若再往深了问也无意义,他不会告诉她真正原因。至少目前不会。
于是她从善如流地装傻,欢欢喜喜接受了李恪昭的安排。
岁行云想起一事,忙问:&ldo;公子,我今日需出门一趟。可否请公子指派随行之人?&rdo;
当世民风对女子言行有诸多约束,父族或夫家门第越高,女子所受钳制越严重。
若无家中主事者允准并指派专人随行,女子独自出门会被视为教养不足的粗野之举,非但要受到讥笑指摘,还可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ldo;来&rdo;此已有半年,大面上的规矩岁行云都懂了。对于许多糟粕陈腐,她虽心中不屑且厌,却碍于目下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改天换地,只能照规矩来。
李恪昭自手边书箧中拿起另一卷书简,口中漫应:&ldo;你要做什么?&rdo;
&ldo;您看,我自明日起就得上午习武、下午识字,想必之后不会有太多闲暇时,&rdo;岁行云道,&ldo;虽说要避嫌,可苴夫人昨日在宫中到底帮了我,我今日理当登门致谢吧?&rdo;
李恪昭稍作沉吟,颔首道:&ldo;只此一回。看得出你与苴夫人投缘,但你若时常过府与她走动,素循必成惊弓之鸟。&rdo;
&ldo;是,&rdo;岁行云打量着他似乎心情不错,便又多问一句,&ldo;那匠人,可脱手了?&rdo;
提起此事,李恪昭脸色顿时沉凝,摊开竹简时手上略微使力,振出哗啦响。&ldo;素循枉为一国公子,果敢决断还不如你。&rdo;
他这番评价用词可谓极尽克制,但对苴公子素循的失望之情还是溢于言表。
若经素循之手将那匠人送回苴国,那于苴国可是大功一件,届时苴国君臣必定对这位质蔡数年的公子另眼相看,设法用别的公子换他归苴都不是没可能。
这对素循显而易见是大大利好,昨日在宫中他却含糊其辞,既未让李恪昭着手安排将人暗中交给他去安置,却也未一口推拒,连累得李恪昭也是个进退两难。
岁行云垂眸沉思片刻后,开口道:&ldo;公子勿恼。此事我虽帮不上忙,但正所谓旁观者清,我有些看法,若说得不对,公子权当我酒还没醒。可好?&rdo;
李恪昭抬头看向她,平静眸底隐有兴味:&ldo;愿闻其详。&rdo;
&ldo;民谚说,一样米养百样人。素循虽胆小,但我想,苴国总不能只素循一位公子吧?&rdo;岁行云以舌尖轻抵腮帮,稍稍踌躇后,还是选择了直言。
&ldo;说白了,您只要将那匠人脱手给苴国,困境立解。那交给谁不是交?此时无论苴国哪位公子将那匠人带回国,其在苴国朝堂的地位都将扶摇直上,只要苴公子们得了消息,自有胆大者愿富贵险中求。&rdo;
&ldo;苴国只素循一位公子在这仪梁城,&rdo;李恪昭面无表情道,&ldo;出仪梁北门,到最近的苴国边境城池杜雍,来回也要近三月。&rdo;
等别的苴公子们得了消息,再做好周密部署,暗中派人潜入蔡国王城来接人,说不得半年都过去了。
而眼下卓啸对那匠人极其重视,若再日寻不到人,想必就要撺掇蔡王下令搜城。半年?那时恐怕李恪昭坟头的野草都已丈把高。
&ldo;呃,那您当我没说,&rdo;岁行云摸摸鼻子,&ldo;不早了,您看指派谁随我出门去苴公子府?&rdo;
&ldo;你打算两手空空去致谢?&rdo;李恪昭淡淡瞥她。
岁行云面上顿时讪讪,她习惯了&ldo;与人相交贵在诚心&rdo;,上辈子甚少在意这类繁文缛节的细部。甩着空手登门致谢,这种事……别说,她还真干过。
李恪昭没好气地轻嗤。&ldo;让飞星随你去。叫他从府库中取两匹霰花缎、一砖雪顶茶做致谢礼。&rdo;
&ldo;您不是派飞星出门探底去了么?&rdo;岁行云不解。
她进书房前遇到飞星,飞星说李恪昭让他去探齐氏与国相府对岁敏不闻不问的缘由,按理不会这么快回来吧?
&ldo;他手底下有人,不必亲自出去,&rdo;李恪昭低头展开案上书简,&ldo;他在影壁旁的树上盯梢,你自去寻吧。&rdo;
岁行云离去后,李恪昭目光落在书简上,口中却道:&ldo;出来吧。&rdo;
斜后方的屏风处应声出来位高壮魁梧的中年男子,目光如炬,肤色黝黑,简朴的粗布短褐也掩不去他通身那股肃杀之气。
&ldo;叶冉,你知我素来用人不疑。今日此举,下不为例。&rdo;李恪昭头也不抬地冷声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