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梧桐树叶在闪着琳琅光泽的餐厅门口窸窸窣窣地抖动,已经不再釉质饱满的碎小叶片将光线折射得充满了大雁南去的萧瑟味道。
搓了搓手中还算温热的奶茶杯,秦娆焦急的环顾四周,昏黄的光线透过街道上一间间餐厅的窗棂被切割成规则的形状,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招呼声,笑骂声,和不时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只是这样的热闹里,哪里有他的身影?
突然掠过的寒风,让秦娆的米色外套随卷起而飞的落叶一起不安分地鼓动起来,凉意贴着肌肤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她赶忙扣紧衣领,向着远处暗一些的地方走了过去。
每路过一家店铺秦娆都会驻足寻找,她确信他没有走远,因为商业街的主干道在他背影消失的反方向,而且他背着双肩包应该比较醒目。
秦娆在脑海里勾画出林凡的背影,然后开始细心的寻找起来。
街道两侧的店内都有热腾腾的气息将窗户玻璃都烘出一层水汽,而店外秦娆白皙清丽的脸颊从一扇玻璃跳跃到另一扇,像是一页页翻书的感觉,她很快的在两个世界跳跃,店里的明亮,店外的昏黄。
只是书本里的答案永远都不会轻易浮现。
灯火慢慢变的稀松起来,秦娆又往远处走了几分。
眼睛总是不能很快地适应黑暗,于是在那近似于盲的几分钟里,秦娆有些茫然以至于慌张,她已经来到了这片区域的尽头,这里是黑暗陡然落下的地方,她一次次的张望,还是没能发现那个身影。
夜色如同一张不透风的密网,寒冷和饥饿感一丝不漏地罩住她,直至她手中的奶茶也开始变的冰凉。
她有些嘲笑自己的笨拙和小性子,不远处就是家的方向,大片的温暖和会吃到腻的美味都在向她招手,而她自己却心甘情愿的在这样的寒风中受冻。
将手中的冰冷丢进垃圾桶,她准备沿着来时的街道折返回去,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黑暗中手机声滴滴滴的响起,秦娆知道这是催促她回家的脚步。
接起电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刘姨,今晚我有点事,回去会晚一些,饭菜做好了你放在桌上吧,我一会回去自己吃,那个就不用告诉我爸妈了哦。”
挂了电话,秦娆还在猜想对面的刘姨会不会把今天的晚归告诉自己的爸妈。
黑暗又深了几分。
落单的俏丽背影手中的光像是吸引毒蛇的苹果,秦娆还没来及收起手机,一个身影就已经从她背后的阴影里冲了出来,他借着冲势头一把就夺走了秦娆手中的手机,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个人就已经如鬼魅般的消失在了街道漆黑的另一端。
修长的手指被突如其来的碰撞震的发麻,白皙的手背似乎也被摩擦而过的金属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口子,细微的血痕渗了出来,在寒风中涩涩发疼。
委屈无助感忽然涌上心头,秦娆望了望突然黑云密布的天空,这是自己打破现有的生活规律,逃离自己人生轨迹,跑去别人世界的惩罚吗?
似水流长的年华里,秦娆曾经的每一个日子都似一片粼粼的波光,平静地流向远方,归于大海,而河流两侧也是望也望不到边的美丽风景,周围和风熙日,但今天她只是踏出了一小步,却似乎就看到了河床深处才有的礁石和漩涡,它们在嘲笑。
是某种指引还是宿命?是不是头顶那片突然看不见的深邃的星空也在暗示自己,林凡的世界便就是这般的兵荒马乱荒草荆棘。
飘向远方的思绪逐渐被明亮起来的街道拉扯回来,秦娆压住胸口酸涩的委屈,有些懊恼于自己这些小女生的没用想法。
现在该做什么?秦娆此刻大脑有些空白,微微颤抖着的睫毛,如同娇嫩柔弱的夜蛾。皮肤上覆盖着一层轻薄的光,令她看起来像无害的小生物。
几秒后,她变成了某种具有趋光性的小飞虫,只是机械性的往街道最明亮的地方走去,因为那里温暖熟悉的光会给人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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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不好意思,我可不可以请你们吃饭,就在对面的金福苑,你们随便点,想吃啥点啥。”
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虽然周围有些嘈杂,秦娆还是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它,她揉了揉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红的眼眶,顺着人影仔细望了过去,是林凡!真的是他。
他背着双肩包就那样以那样熟悉的姿态站在那里,秦娆没有方向的心,突然又有牵引。
她刚想上前,却猛然愣在当场,脸上本要换上的微笑就那样停顿住,眼前的一切突然有些刺眼,因为林凡正在焦急的对着一个短发女生发出邀约。
“放开肚子随便吃就好,我请客。。。”
“我怎么可能是坏人呢,只是单纯的请你们吃饭而已,吃完就散,哪有什么企图,再说了你们见过背着书包的学生是坏人吗?”
原来是这样,他口中的急事原来也就是这样。
秋风更使劲了几分,它毫不留情的朝着秦娆手背的伤口刺了进去。
人潮拥挤的街道像是陷落泥土的沼泽,秦娆安静的站在其间,但感觉身体在不断的坠落,那些光,那些人还有那些话语都在吞噬自己,胸口仿佛已经被淹没,无法呼吸。
眼泪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涌了出来,两行星星点点沿着美丽的弧线滴落在地面上,寒风一送,尽是要比水晶还要透明,比刀刃还要凌冽。
爱情酿的酒,我自倾杯,君且随意。只是这一杯喝过了,就再也不会有第二杯。
秦娆安静的转身,周围的光和人影都成了曝光时间被拉长的线,只是明暗交错中,即使闭上眼,那个的身影还是那么刺亮,有些脚不沾地的回忆就这样在秦娆轻轻离去的身影里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