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穷鬼面前,别说是杀人犯,就连真正的鬼都要退避三舍。
因为心情难得不错。司辰靠着走廊的阳台,点燃了一根珍藏的烟。
烟是公司的同事送的。司辰不喜欢抽烟,喜欢的是烟里掺杂的镇定剂和激素。
第一次来江川的时候,他就震惊于这里好高的楼,好高的天。在这片钢铁丛林,每个人都渺小的像是会被吞噬。
有文明,有秩序,有礼仪。
这是灾区不会拥有的景象。
但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不是他的,窄的不能呼吸的棺材房才是他的。房子里不能烧热菜,要不然呛人的油烟味会一直留着。睡觉不能翻身,要不然会掉到床下去。下雨天不能用桌子,因为桌子在没装玻璃的阳台上放着。
“你问我,想过什么样的人生,”司辰眯起眼,声音微微停顿,他指尖燃烧的烟,点了点那幢城市最高的建筑,“向上爬,到最顶端。不用笑着哭着和人说话,这就是我想过的人生。”
没有理想,没兴趣改变这个时代,庸俗又低级,实在不值一提。
司辰碾灭了烟,丢进垃圾桶。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今天照例是要给长生渊上课的。
但是经历了昨天的痛苦,长生渊死活都不肯出来学习。
司辰用手机搜索了半天“孩子不爱学习”怎么办,看到第一条就忍不住冷笑出声:“父母教育方法有问题?开什么玩笑。”
他甚至摘下了义眼,试图把长生渊从自己的身体里掏出来。但怎么找也没找到它在哪。
司辰只好作罢。看了会论文开始上床睡觉。
只是睡到半夜时,他骤然被一股奇怪的感觉惊醒。
一天前,他吃掉了送上门的外卖。现在,那份外卖终于消化完了。
很舒服,像是漂浮在云端。身体暖洋洋的,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
司辰的呼吸沉重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强烈的、令人亢奋的愉悦感。
他在那瞬间甚至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磕多巴胺片上瘾,单凭意志力真的很难抵抗这种愉悦。
大脑产生的愉悦感只是为了抵御身体里的另一种疼痛。
他的皮肤表面鼓起一个个肉瘤,像极了长生渊的口器。苍白的肌肤下,深黑的血液涌动,如同滔滔的长河。
刺痛在瞬间袭来。
“呃——”
司辰短而急促的叫出了声,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呼吸里都是潮湿的水汽。
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个被注入了过量液体的容器,又像是超载运行的旧电脑。随时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司辰的金属义眼闪过无机质的冷光。他低头,看见了手背上鼓起的一枚枚肉瘤。
不仅是手上,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上都冒出了这样的怪东西。
如果司辰身边有一位长辈,那么长辈会告诉他,这是生物进化中,种植寄生物后不可避免的“同化”现象。
这种“同化”,才是大多数人生物进化里最重要的部分。
但他身边没有这样的引路人。
所以司辰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格外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