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就是去他们家的,你说的这位女老师是我的同乡,我们从小都在红领巾合唱团的,她下放到外省农村后,被推荐上了大学艺术专业,毕业后分到了你们大学,她老公是前年调到我们市里的,很能帮人打官司也很能捞钱的。”
“我知道你这位老乡,我的外孙小时候跟她学过钢琴的,外孙说,她的钢琴老师长得很好看,小男孩眼中的好看那一定是真好看。”
甄伊笑了起来:“她爸是我们省的话剧演员,长得很帅的,要是在现在,能当形象代言人。我的同乡还特善良,丈夫有时把小情人带回家,她也不争不吵。很有意思的事,他们的已婚女儿也有公开的追随者,据说两个男人关系还不错,今天我在他们家吃饭时,老乡丈夫的情人和她女儿的情人,都在一个桌上吃的,看起来气氛挺和谐的。”
“你觉得这样的感情格局如何?”艾椿教授望着长得有点像已故黄梅戏著名演员严凤英的甄伊。
“他们自己要是觉得这样处没有什么不好,外人就不必大惊小怪,无论男人和女人,他们除了妻子或丈夫外,有很好的柏拉图式的异性朋友也没什么不可以,不能一概的用什么‘二奶’‘二公’称之。他们不影响别人的生活,别人也不要去横加指责。再说,这样的事大多发生在有教养的人身上。艾教授你说呢?”
甄伊的观念,令艾椿教授大有耳目一新之感,他赞扬她说:“有见地,有见地!这情况中外都有,我们国家形式逻辑发仞者金岳霖先生,一生未正式婚娶,他很爱建筑大师梁思成的夫人林徽因,但只是发乎情而止于理,金先生一生是梁林夫妇的挚友。国外的例子就多得多,俄国著名的作家屠格涅夫钟情音乐家维亚尔多夫人,时常生活在她的家里,他陶醉在维亚尔多夫人的音乐中,他也十分喜欢她丈夫的绘画,音乐和绘画给了屠格涅夫精神上的慰藉,他到死都是维亚尔多夫人和她丈夫的挚友。”
甄伊感慨说:“这些都是高尚的人!高尚的人似乎只生活在过去。”她话锋一转,“我的老乡说,要给我介绍一个朋友,是他大学里的老师,姓辜的,老乡说辜教授过去曾是你的同事,我就想来了解点情况。”甄伊说。
艾椿教授心里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是感慨还是放松还是遗憾?他自己也说不清。可是怎么个介绍呢?这时候甄伊的手机响了,她到门外去接听收机。一会室内的座机骤响,艾椿以为是柳留梅来的电话,可是听筒里传来的是浑厚的男低音:
“老弟,能听出是谁吗?我是从我的学生哪里知道你的宅电号码的,她在你们大学艺术系任教,过去我给她们班开过诗歌欣赏的。”
艾椿教授愣了一会,但很快辨认出声音是谁:“奥,是老辜啊,真是无巧不成书?”
“怎么说?”对方说。
“我前不久还看到你发在刊物上的一篇诗歌评论。”艾椿作了巧妙的转移,他也却是在不久前看到辜的一篇诗评,“请问,你调侃说现在搞新诗是闹晨昏恋,该作何解?”
“老少婚恋总是不受我们社会理解受到冷落。现在的诗人们又总像上了年岁的老人,热情似火的拥抱诗歌这位年轻女友,无奈物质力量不足,难以有完美的诗歌结晶。所谓物质力量不足,是天分不足、学养不足,还有经济不足。一向说诗是穷而后工,但放在现在可不行,一个穷诗人,假如还要养家糊口,他纵然有天分,也难以安心去写诗啊!诗人海子反复吟诵——我有一间房子,面朝大海。可他生前哪有自己的一间房子?想给老娘买个黑白电视机都无能为力呀!再说,海子的学养也不足,成不了大诗人,他那首选入中学语文的诗,缺少深度,也无后劲,不明白为什么被推上中学课本?”
“不愧是生姜老的辣。”艾椿感叹地说。
“不扯这些了,扯了一辈子不还是个酸穷文人。我想给老兄说两件事。一是纹的事,当我同她的夫妻感情画句号的时候,纹就有意于你,我是衷心希望你们能在一起的。二是我的学生给我介绍一位女友,就在你们的城市,我可能要去同她见下面,也正好了却同你老友见一次面的心愿,因为纹,我们彼此恐怕有些误解,难道要把因女人引起的该死的误解带到坟墓里去?”辜有些激动地说。
“非常欢迎你光临!”艾椿教授有些感动,他是真心的这样说。
放下电话,甄伊的电话也打完了:“艾教授,夕阳红团长要我马上去她家里,商议在招商引资活动中的演出的事,我改天再来吧。”
“这样吧,你有空就来。我同辜教授过去是同过事的,但没有深交,不过关系还可以,也好多年不见了,他是学者型的一个人,至于他有什么优缺点就不好说,在不同人的眼里,看一个人的优缺点是很不一样的,再说往往缺点里有优点,优点里有缺点。”
“你们教授说话就是马克思的辩证法多。”甄伊笑了起来。
“你这去哪里?还到你老乡家?”
“回去了,去女儿家。”甄伊说。
艾椿想起她离婚时上法庭时,由女儿代理父亲出庭,母女对峙成反目,现在和好了吗?
“老艾啊!”甄伊语调亲昵,夜色往往使人柔和,“我们母女在法庭上对抗的事你听说了吧,现在和好了。”
“那好,母女之间么,有什么坎不能过的?”
“女儿也离了婚。我们母女相同的命运,她丈夫一样是心胸不开展的。女儿在市电台得了主持人大赛一等奖,本应该高兴,女婿却把得奖证书给撕了,他就不愿意妻子在外抛头露脸,你说这样的日子咋过?”
“这离婚中暴露出一个大问题,就是女权的事在我们中国远没有夯实。”
“女儿是理解我了,向我道歉,哭得泪人似的。看我在外赁房住条件差,一定要我住到她那里去。”
“前不久市里一场慰问我们老年人的演唱会,主持人的风格很大度,韩主席同我坐一起,他告诉我主持人是您的女儿。”
“她比我高些。”
“韩主席说主持人的身材很重要,胖不得瘦不得。”
“女儿身材还对付。”甄伊谦逊的说。朦胧的月色下,艾教授见穿着旗袍的甄伊身段依然是很有韵致。
到了校门口,艾教授要了辆的士,付了钱,目送着载着甄伊的红色的士消失在橘黄色的路灯里。
回到家,艾教授见沙发上有顶蓝色鸭舌帽一个手机套,这鸭舌帽是韩瀚的,手机是红色绒线织成的,应该是甄伊留下的。也都上了年岁,好丢三拉四。
扯开甄伊送来的信,原来是一位朋友来的,他出版了一本书,希望能代为销售一些。艾教授只能实话实说,人脉少,人又老,书掉价,无力销。只能向友人说声“对不起”。
这同日本前首相就日本侵华战争向中国人民说声“对不起”还是有区别的。
拙作去年迫停在76回,因心脏病昏厥。恍惚间押至地狱,遇兰陵笑笑生,押卒说他因写《金瓶梅》,污染风俗,坐地狱到底。忽接阎王旨:“查《今生不应有恨》的庸夫,阳寿未尽,但写老少恋同性恋等,寄予同情,一些地方文字不洁净,有伤风化,着打五十大板。放回!如续写时不认真改正,同兰陵笑笑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