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面的人并没有给白兰留下多少回味的机会,很快就开口打破了此刻诊疗室内的宁静。
“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明白……”
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但此刻的他却垂着眼,掩去了眼里的辉光,和那一切让白兰只是远远看着就忍不住为他开心的东西。
“你可以为我解答吗?”他轻声说着。
白兰下意识放缓了声音“当然。”白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为你排忧解难正是我的职责。”
对方交握在身前的手越发紧握,指节有些发白。但他的声音却十分平稳,像是步入成熟期的河流。
“我曾经有过……一个恋人……”
他没有抬头,只下意识轻轻摩挲着自己左手无名指处。
而那里空空如也。
“我永远都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天。”
·
那是沢田纲吉十六岁一个夏天的傍晚。
海边小镇、空无一人的海边咖啡厅里,沢田纲吉因为这样那样习惯成自然的离谱理由,被reborn坑在这座咖啡厅里帮老板看店,顺便兼职一下服务生。
沢田纲吉不知道自己这位老师又在心里琢磨着什么“试炼”,但他已经学会了认命。
可就在沢田纲吉一边擦杯子一边等待自己接下来的磨难时,惊雷与暴雨比老师准备的“试炼”更先到来。
沢田纲吉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惊讶看向窗外突变的天气。
而也正是这一抬头,沢田纲吉看到了对面街道独自坐在长椅上的白兰,看到了那张沉静的脸,和那一双像是悲伤又像是冷漠的紫罗兰色眼瞳。
沢田纲吉呆在原地,被黑暗雨夜中的这一抹绚丽紫色所蛊惑,心脏怦怦直跳。
然后,他做出了自己人生中最冲动的一件事——
邀请长椅上的少年进入咖啡厅避雨,并请了对方一杯咖啡。
……
一切从此开始。
·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正是他完成复仇的第一天。”
沢田纲吉垂着眼,声音平静。
“那一天的前一年,也就是他十五岁的那年,他的父母死在帮派斗争的流弹中。但仅仅在一年后,也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害他父母身死的两个黑手党家族就毁于家族内斗,从上到下,全都死了,没有留下任何一人……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动的手,没有任何线索证明是他犯下了这样的罪行,甚至当那两个家族覆灭的时候,他正身无分文、孤单地坐在咖啡厅里,身前只有一杯我请的咖啡……所以在reborn告诫我他很危险的时候,我没有相信。”
白兰目光轻闪,哪怕冷不丁听到自己这一世父母的死讯,心中除了一抹遥远的惆怅外,也没有更多情绪了。
毕竟生离死别,都是人生的过程,而复仇这种事,他也已经在许多年前就彻底完成了。
“所以,你对你恋人的爱,最初只是出于怜悯?”白兰医生回到眼下,尽职尽责,试图从头开始分析患者的心理,解决患者的病痛,“而从你的描述中看来,你的恋人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人,但你却因为第一印象而对他丧失了警惕,最后酿成了一件令你后悔的事,是这样吗?”
“不对。”
但出乎意料的是,沢田纲吉飞速否定了。
“蒙蔽我的从来不是怜悯。”沢田纲吉终于抬眼,看着白兰,目光沉静却又湿润,像是亲手剖开了自己的心。
“是爱。”
“我爱他,我对他一见钟情。”
白兰的呼吸都像是在这一刻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