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雪人!”云枝歪着头想了想,嘟哝道:“要不——,扔雪球也可以。”
“好罢。”桓帝素来宠惯着小妹妹云枝,此时节下清闲,自然更加不会拂了她的意,于是对云皇后道:“那你先好生歇着,晚上还有宴席,既然身子不大爽快,更别出去吹着冷风受凉了。”
“是,多谢皇上关心。”云皇后起身相送,眸中闪过一丝隐隐的挽留之意。
听雪捧着金边白瓷小碟进来,显然没料到皇帝已经要走,稍愣了一下,忙朝云枝笑道:“郡主,怎么不多玩一会?用些小点心罢。”
“屋子里闷闷的,我要跟皇帝哥哥出去玩儿。”云枝漫不经心答着,突然松开了桓帝的手,一溜烟跑到侧旁的青竹簸箩面前,拣起一枚松花红的梅心穗子,嚷嚷道:“皇帝哥哥你瞧,这个穗子做的可真漂亮。”
桓帝上前看了看,笑道:“嗯,是挺不错。”
云枝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挽住云皇后撒娇央求道:“好嫂嫂,把这个穗子送给我吧。”
云皇后为难的微笑着,听雪上前赔笑道:“郡主,这个穗子是娘娘特意费心做给皇上的,郡主要是喜欢这个样式,奴婢再给你做个一模一样的,可好?”
“不好,我就喜欢这个。”云枝不以为然扁了扁嘴,“喏——”,她将穗子塞到桓帝手里,“现在已经给了皇帝哥哥了。”然后仰起小脸笑道:“皇帝哥哥,你再把穗子送给我吧。”
听雪见状哭笑不得,桓帝却被逗得大笑,俯身蹲下,亲手将穗子系在云枝腰上,冲她笑道:“好了,现在就是你的了。”
“这——”
“行了,你先下去。”云皇后朝听雪递了个眼色,然后对云枝笑道:“既然郡主妹妹喜欢,只管拿去就是了。”上前给桓帝理了理龙袍,柔声问道:“皇上喜欢什么颜色样式的,回头臣妾再做一个。”
桓帝从不在这些小物件上留意,随口道:“你喜欢什么看着做便是,都行。”
“要金珠璎珞的!”云枝插嘴道:“皇帝哥哥有好几件玄色的袍子,配上闪亮亮的金珠一定好看!”
桓帝俯身牵起她的手,对皇后笑道:“那就依月儿所说,做个金珠璎珞的罢。”
云皇后眸中闪过一丝失望无奈,但很快掩饰过去,竭力保持好得体的微笑,细声应道:“是,臣妾记下了。”
这原本不过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经宫人口中一传,便演变成皇后孕中辛苦做穗子,结果皇帝随便赏了人,皇后气得淌眼抹泪偷偷哭了一个下午。太后听双痕学了一遍,摇头道:“皇后是个秉性大气的丫头,岂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狠哭?凤鸾宫的宫人见皇后年轻脸薄、行事矜持,嘴上也没个忌讳,得空你去好好说一说。”
“是,奴婢明白。”双痕一边挑着晚上要戴的珠钗,一边又道:“这件事虽然不尽不实,可是——”她顿住了手上动作,凑近低声,“先时还说皇上偏宠着皇后娘娘,如今瞧着也不过如此。”
“要说偏心,或许是有那么一点儿。”太后拣出一对金丝累细粟米珠金镯,对着手腕比了比,“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点儿,有也不多。”
双痕取来红绒衬布放好金镯,细声道:“也对,不过就是上元夜见了一面,能有几分深情呢?只是皇后娘娘已经有孕,这可不是男女情分能够比拟的了。”
太后恍若未闻,继续翻拣着各色珠钗首饰,却似总没有什么称心如意的,闲闲撂在一边道:“皇后有孕不假,不过凡事总归还是有个比较。你且想想,当初哀家头一次有孕之时,先帝是何等的欣喜激动,如今佑綦只怕连三分也赶不上。”
“娘娘说的很是。”双痕对镜点头,“眼下几位娘娘都还年轻,看不出脾性为人究竟如何,这皇宫里的事情历来难说的很,谁也不知道将来是什么样儿。”说着又笑,“皇上也太惯着小郡主了,皇后心里难免会不痛快的。”
“佑綦还太过年轻,自己也不过是个刚长大的大孩子,********都在政务上,哪里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又如何晓得体贴女儿家的情意?”太后仰面往向青蓝一色的碧空,恍惚一起自己年轻时的往昔,慨然道:“说到底,还是没有遇见真正让他动心的人罢了。”
双痕笑道:“娘娘可算说到点子上去了。”
太后却有些微微出神,没有答话。对面的錾金雕花铜面菱花镜里,清晰的映着一张沉静似水的容颜,虽然有盛装华服陪衬,却仍然掩不住眉宇间的淡淡落寞。
遥记得昔年时光,他时常握了一把温润的玉牙梳,含笑站在自己身后,对镜细细梳着那一头及腰的青丝。每当这种时候,他总会偏了头笑问:“宓儿,今日想挽一个什么样的发髻?”又或者彼此赌气了,他便折上一支时鲜的花儿,过来哄自己开心,比来比去道:“这花戴在宓儿的头上,竟被衬得鲜活了好几分呢。”
——忆往昔,昨日梦。
那时不知时光转瞬即逝,总以为还有很多很多牵绊的日子,到了今日,徒剩一腔空落落的伤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