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那几人不曾说出冒犯的话,你一言我一语,喝着酒开着玩笑,没多久,话题又扯到别处去了。
离开夜市的时候,李霁买了不少熟食,有酒有肉,两人手上都拎着许多,满满当当。
走在路上,李霁忽而发现今晚的漪如话少得出奇。他转头,只见她看着别处,似乎在想着什么。
“看路。”
李霁腾出手来,将她拉到一边。
漪如回神,这才发现方才险些踩到了一个土坑里。
“阿霁,”漪如忽而道,“你这辈子,就好好待在广州吧。”
李霁有些诧异,回头看她。
“为何?”
他说。
“自是因为圣上不喜欢你。”
漪如道,“以后,无论是什么要紧事,你和你父亲也切不可再进京。”
李霁不置可否。
“莫不是你那神仙又在梦里跟你说了什么。”
他语带揶揄。
漪如叹口气,道:“就是不曾,我才这么跟你说。实不相瞒,我那神仙,前阵子又入梦来,说他要回天庭去,再也帮不得我了。”
她言之凿凿,月色下,那张脸一本正经:“日后,你就算有难,我也不可未卜先知。故而你须得万事小心,危险的事,切不可去做。”
这话,她说得颇为真诚,可谓掏心掏肺。毕竟上辈子,她只活了十八岁,对世事的经验,明年就到头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漪如全然两眼一抹黑。
李霁看着她,神色毫无波澜。
不知为何,漪如越是摆出认真的模样,李霁越知道她在鬼扯。
“走了便走了。”
他说,“事在人为,怪力乱神乃最不可靠,不可迷信。”
漪如知道他素来不信自己这些话,也不争辩,只说:“就算这是怪力乱神,我说的道理也不差。圣上不喜欢你家,也不喜欢我家,否则,我父亲也不至于回到南阳老家里去。”
“喜欢。”
李霁声音缓缓,似在咀嚼这两个字,道,“你觉得,圣上将高陵侯革职,撤销你和太子的婚事,只是因为不喜欢么?”
他注视着漪如,纵然光照黯淡,也能感受到那目光的锐利。
“于上位者而言,万物为刍狗,喜欢与否并无要,利弊权衡才是首位。”
他说,“圣上那么做,不过是因为在那时,处置严家乃利大于弊,日后形势再变,严家又有了好处,你父亲自会风光还朝。”
轮到漪如愣住。
她没想到李霁会说出这番道理来。此时的他,神色沉着,仿佛是一个真正的大人。
少顷,她干笑一声,故作轻松:“你才多大,知道什么上位者。”
“自然知道。”
李霁傲然道,“在广州,我父亲便是那上位者。我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