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韦襄的话,王承业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这确实是一件大事。
八年前那御印失窃之事,虽然皇帝除了将王竣送到国子监里,并无别的处置,但却跟王承业在扬州巡察使任上闹出的风波一样,是皇帝敲打王承业的把柄。
王承业深知皇帝不追究这些,是因为太子。王家是王皇后的母家,也是太子的外家,皇帝顾全名声,故而容忍下来。在皇帝眼中,王承业不仅失德,连家中子弟也管教不好,身为太子舅父,着实有伤皇家脸面。王皇后也时常埋怨王承业,说都是因为他,让自己在皇帝跟前抬不起头来。
这些年来,王承业已经收敛了许多,避免再给皇帝和皇后找不自在。而皇帝看上去也还是看中王家,前不久,曾向王皇后说起,待王竣十八岁之后,就让他入朝,到太极宫里去侍奉。
太极宫是皇帝的居所,这话的意思,就是让王竣到皇帝身边做近臣。这等天大的好消息,王皇后和王承业皆喜出望外,这等节骨眼上,自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王承业登时警醒过来,跟温彦对视一眼,随即站起身来。
漪如站在门外的各家仆人中间,眼睁睁地看着韦翰被绑着手脚拖出来,叫唤得似杀猪一般,又是惊诧又是好笑。
她从前一直知道严祺在京城中以纨绔出名,不过在她眼里,严祺除了平日里吃穿讲究些,脾性散漫些,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太让
人指摘的地方。甚至跟别人家里的高门贵胄子弟比起来,漪如觉得自己这父亲其实还算本分,只不过在皇帝身旁树大招风,人人都盯着,自然脏水也就多了。
但今日,她自己也算开了眼。
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对付韦襄的人,除了严祺,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正当她看得兴致勃勃,却见韦襄和王承业一道从里面追了出来。
“文吉!”
王承业拉住严祺,面上堆起笑,道,“文吉且慢!息怒,息怒!”
温彦也上前来,劝严祺:“文吉,莫冲动,有什么事先坐下来说!”
严祺看着他们二人,面色仍沉:“你们二人也来拦我?堂堂国子监,光天化日,竟出了这等无法无天之事!你们家儿郎也伤得不轻,莫非就这么算了?我不管!这事必不可就这么算了,是非曲直,全由大理寺论断!”
说罢,他继续要走,二人忙又将他拦住。
“文吉听我一言!”
王承业道,“今日之事,柳祭酒方才也说了,都是少年意气,下手难免有轻有重,众人都受了伤,不独阿楷一个!韦翰是有不是之处,但既然不曾伤筋动骨,倒也不必闹到大理寺去!”
“正是。”
温彦道,“文吉,此事,我等儿郎既然在其中,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大家坐下来一道理论,自有明断,着实不必闹大!”
这时,也有好些从前的旧识纷纷赶来,将严祺拦住,劝他不要冲动。
远远围观的仆人们也起了一阵哗然。
“我怎么看着,两边的人都去劝高陵侯了?”
有人道,“王家跟韦家不是死对头么?崇宁侯不幸灾乐祸也就罢了,竟还去劝?当真咄咄怪事。”
漪如心里却明白得很,冷笑。严祺闹这么一出,想必也没有真打算将韦翰送到大理寺去,这一步,大约也是他算计好的。国子监的这些学生,家中个个有头有脸,严祺回京已经有些日子,这些从前的旧识们一个个佯作不知,没有一人登门探望。而现在,他们仿佛一下都想起了从前的交情,一个个都跑了过来。
严祺看了看自己周围的众人,神色仍是恼怒:“你们不必为他说话!今日之事,我若不得个说法,莫说大理寺,圣上面前我也要去走上一遭!”
王承业听得这话,心中更是一紧,忙道:“文吉要说法,自然会有说法!”
说罢,他看向韦襄,喝道:“还不快过来给文吉赔罪!”
韦襄面色难看,但此时也只能忍气吞声,来到严祺面前,扯出笑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