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如道:“我想了好些天,今天早晨才想通,说不说又有甚区别。这衣裳是我在扬州时就有的,外祖母总说我该像个闺秀一样打扮,便自己去找了料子来做了这身衣裳。我嫌它太娇贵,一直放在箱子里,今日倒能用上。”
容氏看着她:“你不是死活不肯去么,怎又想通了?”
漪如笑嘻嘻道:“自是觉得父亲说得有理。我又不曾做错事,若是不去,那些人必是要笑我心虚。父亲总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不能被人看轻了。”
容氏狐疑地看她:“当真如此?”
漪如一脸理所当然:“自是当真。”
容氏轻叹口气:“你能想通也好。不过,你可要知道,我们入了宫,不但会见到圣上和皇后,还会见到太子和太子妃。你到了他们面前,什么也不必说,知道么?”
漪如知道,容氏仍然担心她对当年做不成太子妃的事耿耿于怀。
“母亲放心好了。”
漪如道,“我自是知道。”
“还有宫中的规矩,”容氏又紧问道,“可还记得见
到什么人,该如何见礼?”
漪如微笑:“岂会不记得,母亲莫担心。”
东宫里,温妘坐在镜前,看着宫人将一支步摇插在发间。
她蹙了蹙眉,微微抬手。
宫人会意,忙将那步摇取下。
“这一套不好,”温妘道,“将中宫正月里赐下的那套鸾凤衔花的取来。”
几位宫人忙应下,有人去取首饰,有人将温妘头上的各色簪钗小心取下。
温妘由着她们忙碌,只注视着镜子,仔细端详。
里面的女子,眉间似有些倦色。
温妘闭了闭眼,只觉有些酸。她忙深吸口气,强迫自己精神些。
片刻,再抬眸看向镜中。里面的女子也看着她,目光平静。
她确实是累了。
今日早晨,天不亮的时候,她就已经起身。
当然,平日也是这样的。太子早起入宫进学,她这太子妃也不能懒惰,须得到皇后的宫里去请安侍奉。
不过今日是万寿节,她起得又比平日更早一些。先到皇后那里侍奉她起身梳妆,而后陪着她去觐见皇帝,先行贺寿。
一番忙碌下来,现在虽然才是早晨,温妘却已经有了些困意。
平日里,她可小憩一会,但今日不行。御苑里早已是宾客满堂,她这太子妃也要和太子一道,跟随皇帝皇后到场,不可晚半刻。
“怡香,”温妘盯着镜子,忽而道,“我的眼角是不是有皱纹了?”
怡香是贴身服侍温妘的宫人,听得这话,不由笑道:“太子妃又胡思
乱想。十八岁的人,正是水葱一般的年纪。太子妃这模样,莫说十八岁,就是十六岁也说大了,哪里来的皱纹?”
周围众人也纷纷附和。
温妘的眉间宽慰少许,却又问道:“你去打听过了么?昨夜太子是在何处歇下了?”
这话,宫人们一时安静。
怡香用篦子轻轻地给温妘整理发髻,道:“打听过了,太子昨夜回宫迟了,十分困倦。他听得太子妃歇下了,便不打扰,在谢良娣宫中歇下了。”
温妘没有说话。
她仍注视着镜中,忽而觉得怡香是在撒谎。
说什么十八岁正是水葱一般的年纪,那是别人。这镜中的她,分明已经有了沧桑之相,那光洁的皮肤之下,仿佛隐藏着千沟万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