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无量天尊,陛下,您为太后祈福诵经多日,您的诚意孝心,上苍都看着呢。”
廖重真甩了甩拂尘,笑容若清风拂面。
成元帝睁开眼,神情却未见得轻松下来。
“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同老道说说看?”
成元帝摇了摇头,起身在陈屏的跟随下返回养心殿,夜色凉薄,他走着走着忽然没来由地开口道:
“近来朕总是梦到从前的事。”
陈屏一怔,抬起头。
先帝优柔寡断,世家倾轧,皇权分崩离析,他早早撒手人寰,而他留下的烂摊子,很长一段时间是成元帝的梦魇。
他发誓以后要摆脱世家的围拢,重振皇权的威严,可第一步就差点走不下去,自古以来,几乎没有哪个帝王的上位可以完全脱离世家的支持,于是他走了先帝的老路,册封肖氏,李氏,靠他们的支持走到现在。
外戚干政,世家坐大,权力的收拢举步维艰,等快到那一步时他却已经老去,儿子们都长大了,他发现过去羽翼未满的儿子已经不知何时长成了与自己一样的个头,而且他还比自己年轻。
不甘与无能为力天人交战,慈爱在其中显得渺小而微乎其微,廖重真上次说的那番话在他心里徘徊了许久,成元帝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陈屏。”
“奴才在。”
“你觉得端王如何?”
陈屏一颤,立刻跪了下去,“陛、陛下……”
“不用紧张,朕问你什么,你如实答便是。”
陈屏只好硬着头皮回答,“端王殿下风采昭彰,敏睿伶俐……”
成元帝笑了笑,“你这奴才倒是会给人拍马屁。”
陈屏讪讪低下头。
“那楚王如何?”
“呃……”陈屏犹豫了一下,“两位殿下都是陛下的儿子,自然皆是人中龙凤,超群绝伦。”
“只是毕竟奴才伺候陛下这么多年,更常见到的是端王殿下,至于楚王殿下,奴才就不那么熟知了,不过想来,也是一样的。”
成元帝微微抬起头,半晌忽然喃喃道:“是啊,到底不是在自己身边看着长大的孩子。”
“但陛下疼爱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
成元帝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一下,“你这狗奴才,仗着自己是跟在朕身边最久的人,以为朕不会处置你。”
陈屏低笑,“奴才可不就是狗奴才嘛。”
“嘉礼那孩子。”
成元帝扣动扳指,笑意渐渐收了回去,神情复杂,“将来,也未必不能把这江山交给他,朕老了啊。”
“陛下又说笑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对嘉礼太过偏爱。”
成元帝声音平静,“朕第一个孩子生来便夭折,那年贵妃逼宫,嘉礼的出生给朕带来了希望。”
他册封肖氏为皇后,怕赵嘉礼会步他的后尘,所以提前扫平了李氏会给他带来的威胁。赵嘉礼虽然没有被册立为太子,但他从小到大所享受的一切无不是众皇子中最好的,成元帝在他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
可他现在发现这个孩子变得越来越不可控了,他太亲近舅舅,恃宠而骄,一次又一次挑战君父的底线。
“陛下,您对端王殿下寄予厚望,自然更为关照,这算不得什么的,天下的父母都是这样。”
成元帝讥笑,“你一个不男不女的狗奴才还知道什么叫做父母?”
陈屏俯下身,“奴才虽然低贱,但也还有一两个愿意伺候终老的干儿女,倒也知晓几分。”
成元帝沉默住,良久,忽然仰头望了望天,“陈屏啊。”
“奴才在。”
“你看那星星是不是暗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