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顿了顿,转过头道:“你猜,她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申行甫眼睛微微睁大,“还有这样的事?那……裴次辅今日大朝会上那么义愤填膺,该不会真是居心不良,故意搅浑水吧,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裴家势大。”
梁齐因叹了一声气,“看来是容不下楚王这根眼中钉了。”
申行甫神情不虞,“怀远知道这些事情吗?我去问问他怎么回事!”
“广白兄,等等!”
梁齐因拉住他,“不要轻举妄动。”
申行甫深呼吸几下,攥紧拳头,“不该啊,当初怀远与我可是一起跟着殿下在中州处理水患的,那时你和大将军也在,怀远怎么看都不是那种人呀。”
梁齐因并不附和什么,裴逐为人如何,他没有兴趣评价,也没有刻意贬低旁人的爱好,只是低声道:“我们既然跟随殿下,他不在,往后的日子我们便多上心些,别让王妃与小世子再置身险境就好,至于其他,再观望观望吧。”
“也是。”
申行甫摇了摇头,“这日子一天天的,多事之秋,不知何时是个头。”
倘若当初成元帝没有让庆王回京侍疾,是否不会传位于他,如今朝中又该是何种情形呢?
三月的风很快吹遍整个大靖,北方的草原也长出了新芽,蛰伏了几个月的鞑靼铁骑再一次踏过了两国的交界线,堂而皇之地冲向了中原腹地。
与此同时,南洋沙岛上停驻的西洋水军也终于露出了獠牙,海平面潮生潮起,从前沿岸诸多渔村已经因为连年的战乱而逐渐破败,树上还挂着不知何时晾晒,未来得及收走的渔网,孤零零地在岸边海风中悠悠飘荡。
长靴踩在厚重甲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衣着华贵精致的少女从船舱内走出,短短十数日,她的面容肉眼可见的变得憔悴,从一开始出现在南洋时的势在必得,在经历过连续不断的打击后,逐渐被疲惫不甘替代。
“公主,北方来了信,挲摩诃已经出发了。”
“好。”
少女理了理衣襟前的领结,其上的褶皱如圣洁教堂上空掠过的白鸽,皮质长靴上镶嵌的钻石在海上孤日的映照下,散发出如流星一般炫目的光泽,她凝视着远处欲隐欲现的海岸,拨动了船舵的把手。
鞑靼拿走了他们十架耗资巨大的战车,与她一起来到南洋的士兵已经在此徘徊了半年,倘若再这么耗下去,总有一天,国内的补给会赶不上消耗。她的父王已经老了,哥哥是个愚蠢又贪婪的废物,若她这次无功而返,如何镇住国内那群腐烂庸俗的王室伯爵,她可不想回去做一个只能被关在笼子里的可怜金丝雀。
“我们只要拖住中原的驻军,让他们无法北上,届时挲摩诃攻入大靖都城,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士兵立刻行了一个军礼,“是,公主。战舰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进攻港口!”
少女一手握紧桅杆,一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大陆,“一个月内,大靖必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西洋舰艇行进时所消耗的物资巨大,因而速度也极其迅猛,站在瞭望塔上一开始还需要借助千里眼才能看到它,短短片刻便已经可以用肉眼观测全貌。
哨兵立即拉响大钟的牵引绳,早就准备好的西南驻军埋伏在港口,无数蛟船遁入水下,在南洋沿岸拉开了一条绵延数里的防守线。
落在礁石上的海鸥被战舰行驶时掀起的狂风巨浪拍起,不得不沿着海平面腾飞直冲,在一望无际的苍穹下振翅盘旋。
“果然来了。”
季时傿站在甲板上,一身轻甲铁骨森森,她抬头眺望即将逼近眼前的西洋战舰,拉动鸣笛,潜伏在海面下伺机而动的蛟船一瞬间倾巢而出,季时傿默数几个数,随即海平面上猛然炸起数道如天河倒灌一般的巨型水柱。
惊雷阵阵,蛟船坚硬如铁的龙尾下安置的鸟铳口飘起一缕青烟,冲在最前方的西洋战舰连冒出水面的这群怪物是什么都没看清,便如烟花一般炸得四分五裂。
西洋水军的总指挥官,那名年轻的公主一拳砸在桅杆上,千里眼中,飘动的白帆下站着一个面容如皎月一般的女人,挺拔的身姿较之名匠锻造的长剑更为清寒裁直,哪怕见惯深邃眉眼的西洋王室,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也确信这是一个长得很美的东方女人。
也是一个极聪明的敌人。
她愤怒地指向前方,咬牙切齿道:“继续往前冲,西南水军没有多少战舰,只会虚张声势,蚊子船沉了就上重炮,注意风向,烧了他们的主舰。”
发了疯的西洋军舰横冲直撞地扑向港口,马观同拉动引线,枪林弹雨倾盆而下,瞭望塔上的大钟嗡鸣不断,犹如金戈铁马,又似抑扬顿挫的号角战鼓,季时傿冷笑一声,有条不紊地部署着海上作战阵型,“稳住,先礼后兵,别急着打,且耗他们一会儿。”
轻盈的蛟船游荡在诸岛之间,如同遛狗一般吊着身后穷追不舍的西洋战舰,火炮穿梭时,激起的水柱飞流直上,船身震颤,翻着肚皮的死鱼扑腾落在甲板上,掌舵的士兵摸了一把湿漉漉的脸,惊恐地望向流进来的腥咸海水。
片刻后,南疆上空猛然炸响一朵巨大的烟花,黑沉沉的烟雾四散开,山林中顿时惊起一片鸟兽,季时傿回过头,赫然道:“鞑靼人已经进入中原驻军的包围线,既然尽了礼数,不用再给他们面子,蛟船先行,‘龙舟’准备,是时候让洋鬼子滚回老家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