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雍正五年封为御前大臣,雍正十一年就在军机上行走的。”乾隆接着道。
“你亲眼目睹了当年张照任抚定苗疆大臣,如何胡乱指挥一气,如何劳师靡饷、失机误国的,为何却偏偏不知引以为戒?”
“你是二等公爵,军机大臣,你若像傅恒那样去军中做个副将,哪个主将敢对你发号施令?”
“你若去做主将,就必然会是第二个张照,也许下场会比他更惨!”
“张照是世所罕见的大才,不仅学富五车,博古通今,而且能诗善画,工于书法,精通音律。”
“政务上也不含糊,不管是做左都御史还是刑部尚书,都能料理得井井有条。”
“唯独不长于军事的一个人,偏偏先帝就准了他的奏请,命他做了抚定苗疆大臣。”
“因为这是先帝爷手里的事,朕又怜惜他的才学,有很多使得着他的地方,才下旨赦免了他。”
“若是你到了他那样的地步,朕问你,你可有让朕宽恕的情由?就是朕想回护你,又如何面对大小臣工?又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朕几次把你奏请统兵出征的折子留中不发,就是不想你上误国家,下误自己!又不想让你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
“你也有许多可取之处,做事勤谨,为官清廉,处理政务也还熟稔细致。”
“所以朕想让你留在身边,发挥自身所长,佐朕治国理政,做个太平宰相,也不致辱没了祖上,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朕的苦心!?”
“满心都以为朕屈了你这统兵的大才,误了你在疆场上建功立业,竟然把怨气撒到了在前线冒着枪林弹雨,奋勇作战的老将身上!”
“这哪里像一个宰相的心胸肚量?你将军国大事、江山社稷置于何地?”
“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欺心,神目如电!你摸着良心说,朕有没有说屈了你?!”
乾隆的一番话,句句都说得直中要害,入木三分!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把讷亲的伪装一层层的剥去!
此时的讷亲,仿佛被剥光了衣服,赤条条一丝不挂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他对乾隆的洞若观火,体察入微感到震惊,被他条分缕析,鞭辟入里的话语所深深折服,又因为他对自己的中肯评价,关爱体贴大为感动。
此时的讷亲再也不能自持,向前膝行两步,抱住乾隆的脚踝,一边磕头一边痛哭失声!
“主子!哦不……皇上!臣的心思,让皇上说的一丝都不差!甚至比臣自己都看得更清爽透彻些!”
“若不是皇上这一番语重心长的切责训诲,臣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心思龌龊,厚颜无耻之人!”
“臣是生在勋戚之家,自幼养就了高人一等的想头。”
“又因为是世袭的爵位,就想着也像祖上那样自己挣一份功名回来,博取一个出将入相的名声,颜面上会更加光鲜。”
“所以才不知天高地厚的几次奏请统军出征,却没想过这是把军国大事、兵士的性命、国家的银钱都当成了儿戏!”
“如今臣幡然悔悟,羞愧难当!已经无颜再忝列中枢,自请皇上革去臣本兼一应差事。”
“只想回去闭门思过,好生的多读几年书,再来侍奉皇上……恳请皇上俯允,嗬嗬嗬……皇上……”
讷亲哭的是情真意切,说的是发自肺腑,眼泪、鼻涕、口水一起流了出来,滴滴答答,扯着丝儿的落在青砖地上,却不敢伸手去擦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