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跨院灯火明亮如白昼,一众仆人垂首站立廊下,只看见大小丫鬟端盆进出,让沈镇远的心不由地揪起来。
沈夫人端坐在椅上闭目诵经,沈镇远喊了一声母亲,沈夫人双目睁开忍不住怔怔落泪起来。外出征战数月,沈夫人这还是沈镇远归来时初见儿子呢,忍不住细细端详沈镇远道:“我儿回来了。”
房内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沈镇远手心里的汗湿透了沈夫人的帕子,他母亲宽慰道:“我儿不必惊慌,南筝平日身体并无大碍,之前又顺利生产过两次,周仁媳妇是个最靠的住的,且耐心等待吧。”话虽是如此,镇远却也不能稍作安心,来来回回踱着方步恨不能进产房看一看究竟。
秦南筝蛾眉紧蹙,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如纸。产婆周仁媳妇抹了两把汗道:“夫人,生子一遭如走鬼门关,老奴定拼命保夫人平安,也请夫人自己个儿成全自个儿,竭尽全力才是!”
秦南筝忍着剧痛紧咬贝齿道:“本夫人明白,母子平安最好不过,若有不测还请嬷嬷万万保全孩儿性命。”周仁媳妇打断秦南筝的话语道:“夫人莫要讲话了省着些力气吧,夫人吉人天相定会母子平安。”
伴随着下身凌厉的疼痛和弥漫着的血腥,秦南筝只觉得身体仿佛被撕裂分开,一对素手指节泛白,抓破了锦被,在又一次铺天盖地的疼痛袭来之时,秦南筝在婴儿的啼哭声中力竭昏厥。
沈镇远着意听着内室的声响,沈夫人心知儿子心急儿媳的安危,不住得拿话开解他,过了片刻只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大丫鬟上前禀告道:“恭喜老夫人,恭喜老爷,少夫人平安诞下小姐。”
镇远大喜并不着急看新生的女儿,急急进了产房。沈镇远膝下现有一子一女,唤做慕文和惜墨,都已是垂髫之年了,他们夫妻二人青梅竹马,恩爱非常,一家四口的小日子过得十分和美。
秦南筝昏睡间,感觉到一双大手轻轻拂过她的额头,在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即她的心就安稳平静下来,向下坠下去,坠下去,坠入一个温暖的梦境。沈镇远凝望着面色疲惫已沉沉睡着的爱妻,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人逢喜事精神爽,沈镇远这日早早了结了公务就回了府,想早点陪在秦南筝榻边。
南筝在月子里不便行动只得歪在榻上,怀里抱着花蕾般娇艳鲜嫩的女儿,此时与她闺中说笑的是一个妙龄女子,正是沈镇远的嫡妹沈月笙。
沈湑的子嗣不多,素来不管男女皆是一般看重,兄妹二人很是亲厚。沈镇远还朝,今日还是初见小妹,沈月笙看见兄长自然欢喜,忙屈身福道:“小妹给哥哥道喜了。”镇远却笑着伸手在妹妹光洁如雪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道:“自家兄妹不必拘礼。”秦南筝知道他们兄妹情重也不插话只温婉地浅笑着。
门外脚步凌乱,只听见丫鬟喊道:“少爷您慢些走。”再就又听见一把清朗的男童声道:“你们不必跟着我了,我都这么大了。”
转眼间,门内走进来一个十三四岁,长相很是英气勃勃的幼子,沈慕文看见沈镇远立即欢喜道:“孩儿见过爹爹,爹爹你可回来了!”
沈镇远含笑,伸出手在沈慕文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道:“你可想为父了?”
沈慕文咯咯地笑道:“爹爹出门那么许久,慕文和静好都很想爹爹。姑姑说爹爹是了不起的大英雄,慕文长大以后也要当大英雄。”
沈镇远哈哈大笑起来道:“那你要快些长大,为父带你驰骋疆场如何?”
“好!”沈慕文欢快地回答道。
“做什么都要驰骋疆场打打杀杀的,我看慕文识文断字像他的祖父一般也挺好。”秦南筝笑道。
“不,慕文要像父亲一样当大英雄!慕文将来也要当大将军上阵杀地。”沈慕文一听这话有些不开心道。
“小子,像我的儿子!”沈镇远道。
沈月笙笑道:“看来父亲又要头疼了……”沈镇远也道:“看来,沈家的文状元要在父亲那里绝了,倒是妹妹你,若不是女子不能参加科考,依妹妹的才学不难金榜题名。”说完也笑笑。
“兄长又拿我说笑了。”沈月笙不好意思道。然后又道:“兄长可想好这孩儿的名字了?”
沈镇远一愣,和暖的笑意还在唇边痴望着秦南筝道:“不知南筝可有主意了?”
秦南筝笑道:“大名自然是要正经问一问老爷夫人的。”镇远点一点头道:“是该问问父亲母亲,只不知南筝可有中意的小字?”秦南筝答:“还没有。”
沈月笙莞尔一笑:“小妹倒有一个小字想说与哥哥嫂子听。”
沈镇远饶有兴趣道:“小妹说来一听,为兄愿闻其详。”
沈月笙捂嘴笑语:“哥哥出征在外,日日都与嫂子鸿雁传书,这一来二去不知道累死了多少为你们互传锦书的大雁,可知你们相思情浓。这孩儿可不是一颗相思子吗?”
秦南筝不觉低头红了脸道:“远郎,你瞧瞧绿珠这促侠嘴越发不饶人了,赶明儿嫁到了人家可怎么好?”沈月笙只掩嘴吃吃笑着,裙琚微飏处,莲步轻移出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