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上看不清楚,高全带着辛弃疾下了高台,走到离方阵一百来米的地方停下。
一声号响,长矛手出列,大喊一声:“虎!”然后坐到地上,把长矛放低。第一排火枪手单腿跪下,第二排火枪手把枪放平,第三排火枪手把枪上指。
一声哨响,第一排火枪手开火,然后后退到第三排后面。又是一声哨响,第二排开火,然后退到最后。然后第三排开火。
这时,原来第一排的火枪手已经把原来的枪递给后面的装填手,拿到了装填好的枪,走到前面去开火。
这样依次射击,有条不紊。辛弃疾张大了嘴,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武器。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默默地算了一下,大概十息的功夫,可以打六次,每一排可以打两枪。之后就慢了。但这依然比“临敌三矢”多一倍。
辛弃疾以为这样就完了,只见军阵边上冲出一些高大的士兵,奋力把手榴弹扔出去,然后跑回阵中。长矛手们都一只手托着长矛,一只手握着矛尾,对着前面想象的敌人刺杀。下面有散兵蹲在地上,用短刀掩护长矛手。
整个军阵不像是一个个独立的士兵,而是一个整体,就像他在工厂看到的冲压机和巨锤,一下一下砸向对方。
辛弃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忽然大哭起来,吓了高全一跳。他边哭边说:此后武艺再无大用了,可怜我从三岁就习武,这些年的功夫都白费了。搞得高全不知道是该去哄哄他,还是训斥他“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能觉得自己失态,他擦了一把眼泪,对高全抱拳行礼:“恭喜高兄,有此利器,有此军阵,破金贼必矣!”
高全安慰他说:“武艺还是有用的。比如晚上偷袭,军阵、骑兵都没多少用,还是个人武艺最强!”
辛弃疾想了想,连连称是,又说:“你说的那个手榴弹夜袭也很有用!”
辛弃疾在兰陵待了接近一个月,最后恋恋不舍走了,临走表示,一旦祖父身体大好,就带着老人家搬过来。高王二人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了,辛弃疾跑不了了,抗金军比耿京更吸引他。
不过他们也有些担心,辛弃疾还是忠于南宋。日后抗金军与南宋早晚会发生冲突,到时候不知道他会站在哪一边?
就在这时,有快马来报:范海来了!上午到的岚山头,正那边的兰陵商队一起向兰陵而来。这是王有志吩咐过的,一旦范海来了,或者他委托的人来了,马上送到兰陵镇来。
高王二人一听大为振奋,终于把他盼到了。不过那个报信的通信兵还说,范海还带着一个人,架子很大,几乎不说话,但范海对他很恭敬。
高全跟王有志进行了一下眼神交流,然后夸奖了通信兵,让他休息去了。高全对王有志说:“看来范海是带着使命而来的”。
王有志点点头:“那个人多半是个官,而且职位不低。代表谁呢?国舅爷吴益?甚至皇后或者皇帝?”
高全说:“吴益没必要专门派人来,直接让范海捎信就行了。就算派人,也是他的心腹伴当。范海用不着很恭敬。我觉得可能是赵构派来的。”
王有志想了想说:“他派人来干什么?难道也十二道金牌招我们回去?我们早就不是他的臣民了。”
高全说:“他不一定这么认为。不过我很好奇,如果真是他派来的。他派人来找我们干什么呢?让我们在这边发展根据地?就他,也没有北伐的胆。”
他们俩一时想不透,但也决定不管怎样,都要先给这个官一个下马威!到了这边还摆架子,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不过王友志也说了,南边还是要回去的。但南边使者的威风是要杀的,咱们不妨如此这般,对付这个人。
张庆来北边其实是被逼的,他本来是大宦官张去为的干儿子,前途无量。但前一段时间,金国派使节去南宋。虽然完颜亮没吩咐,但有个丞相对高王二人的发展很担心,要求使臣抗议宋朝官吏高王二人在大金境内发展队伍,收编土匪,袭击大金官兵。
使臣还进行恐吓,扬言兴兵问罪,要求割让淮东和汉中,并将高王二人还有一些主战派官员抓起来交给他们。
张去为看出赵构害怕,就献计说不如逃往蜀中。幸亏宰相陈康伯力阻,赵构才想明白,逃到四川去,难道金兵就不会追过去?高王二人就在金国,为什么不自己去抓?
可见金兵拿他们没办法,所谓兴兵问罪,不过是虚言恐吓。于是他训斥了张去为一顿,逃跑之事就此作罢。
号称“骨鲠敢言”的杜莘老看了张去为吃瘪,就开始弹劾他。一开始赵构还舍不得这个奴才,但杜莘老不是别人,其战斗力在整个中国历史上的御史中都能数得着。他又翻出之前的一件事,继续加大火力猛攻张去为。
之前的事,也是纯属张去为作死。他为了显自己牛,耍威风,把御马院西兵二百人都剃了光头。过去讲究“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除了和尚外,剃光头是很大的侮辱,一时舆论大哗。西兵也军心浮动,很多人不满。
杜莘老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指责张去为先是祸乱军心,后又劝皇帝逃跑,是图谋不轨!而且不但自己不停地上奏折,还拉着很多人一起上书。赵构没了办法,只好把张去为撤职,但也还是把杜莘老这个不听话的,赶到遂宁去当知府。
不过赵构觉得王高二人实在太不安分,到哪里都折腾出大事来。皇城司派人打听了一下,报告说王高二人在沂州府队伍扩充到十万大军,号为抗金军,特别能打。一次就歼灭了一万多金兵,其中有数千女真骑兵。但金国却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围剿他们。
赵构虽然觉得金兵似乎不像以前那么能打了,但还是有点怕。他认为大概是完颜亮在忙着搞清洗,人心不稳,腾不出手来镇压抗金军。王高二人都是南宋的官员,终究是金兵南下的借口,还是把他们召回来的好。于是就派人去给王高二人传旨,把他们叫回来。
而干爹张去为一倒,张庆一下没了靠山,在宦官那个残酷的环境内,马上就成了被攻击的对象。这次赵构让人来北边传圣旨,大太监们一直推举他这个小铛来,还说这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给他火线提拔,升作黄门,成了中层宦官,非逼着他去不可。
他虽然只是张去为的干儿子,但却也怕金兵怕得要死。本来想自尽,后来还是缺乏勇气,哭哭啼啼地跟着范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