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瓦剌兵在哪里,谁看见了?&rdo;陈风白问,声音不大,但是他内力深厚,这句话落在每个人耳中,竟都与一声惊雷无异,&ldo;再有敢乱军心者,就同此人。&rdo;他指向地下,片刻后,无数人齐声回答他道:&ldo;是!&rdo;
然而,瓦剌兵却实在的来了,父皇着吴克忠、吴克勤率部断后,其余各部,加速前进,半日之后,吴克忠、吴克勤战死沙场的消息快马传回,瓦剌军队距离我们所在的地方,已经不过20里了。
王振又传旨,令成国公朱勇等率骑四万前去阻击,结果朱勇带人冒险进军至鹞儿岭,却陷入瓦剌重围,虽然英勇奋战,但寡不敌众,四万军队全部覆没。
朱勇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彻底击垮了军士们的斗志,山岭间拼命奔走,很多人纷纷趁乱逃走,到了傍晚我们来到距离怀来城不到20里的地方时,各营逃走的士兵,就有十之一二。
&ldo;怎么停下不走了?&rdo;马车停了半刻后,我开始觉得奇怪,驾车的士兵去了一会,回来对我说,&ldo;殿下,因为辎重车辆未到,皇上命令原地扎营,明日再走。&rdo;
&ldo;这里是什么地方?&rdo;我问。
&ldo;这里叫土木堡。&rdo;士兵回答。
土木堡这三个字,一时砸得我头晕目眩,想不到,终究还是到了这里。
我自车上跳下,打量我们落脚的地方,四面环山,地势很高,因为这里只是一个驿站,四周并没有城墙可以坚守,一旦被围,进退无路。我如果是瓦剌人,我也会选择在这里包围敌人。四周群山,易守难攻,只要几万人,大约就可以困死我们。
邝堃再次出现在我面前,连日的行军,让他形容消瘦,上次坠马后,腿上的伤也没有好,需要两个军士搀扶,才一拐一拐的走过来。
&ldo;老大人来,是要劝父皇继续走的吗?&rdo;我迎了几步过去。
&ldo;殿下,&rdo;邝堃看到我,却很欣慰,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却很短促,&ldo;我们现在距离居庸关最多也就是半日的路程,如今瓦剌军队在后追击,我们两战失利,现在实在不宜硬拼,老臣以为,还是劝皇上速入居庸关,同时命精兵断后,才能保万全呀。&rdo;
&ldo;邝堃,如今火炮等辎重还在后面,你劝皇上退守居庸关,不等这些辎重,是不是想这些东西都落在瓦剌兵手中,让他们拿来对付我们,你安的是什么心,瓦剌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不过是一个腐儒,你知道什么是兵事,皇上说了,你在再妄言,斩!&rdo;不等我开口,王振尖细的声音已经传来。
&ldo;你‐‐&rdo;邝堃被王振气得脚步踉跄,半晌才说出话来,&ldo;我是为国家军民,何得用死来吓我,况且老夫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日月可鉴,你先是怂恿皇上御驾亲征,现在又陷皇上于如此险境,你才是祸国殃民居心叵测。&rdo;
&ldo;是吗?皇上可不这么认为。&rdo;王振大笑,同时吩咐,&ldo;来人,皇上口谕,兵部尚书邝堃自朕出兵之日,每每口出妄言,怨怼不已,朕念其是两朝元老,每每容忍,然而,邝堃不思圣恩,惑乱军心,着革去兵部尚书之职,交由锦衣卫暂押,回京按罪论处,钦此。&rdo;
&ldo;王振,你别太过分了。&rdo;我挡在前面,怒视锦衣卫。
&ldo;殿下,长生还是那句老话,您别让我为难,我也是奉旨行事。&rdo;王振目光冷冽。
&ldo;如今你奉什么旨你自己心里有数,&rdo;我自怀中掏出一块金牌,&ldo;我这里有先帝御赐金牌,今日我就要看看,谁敢动邝大人一个指头。&rdo;我全然无畏,高举金牌,既然事已如此,不如豁出去拼了。
&ldo;先生,皇上宣你过去呢。&rdo;就在我们剑拔弩张之际,陈风白忽然出现,&ldo;皇上说了,他刚刚也是忧虑战事,心情焦躁了些,邝堃暂时贬为庶民,随军效力吧。&rdo;
&ldo;扶邝大人回去休息吧。&rdo;我转身吩咐先前扶邝堃来的军士,邝堃脸上泪水纵横,挣脱了扶持他的人,很慢的跪下,向父皇的营帐拜了三拜。然后起身,对我说:&ldo;殿下,您也要保重,日后若是见到小儿,就告诉他,荣华富贵不过是人生一梦,叫他得抽身时,且抽身吧。&rdo;说完,老人甩开军士的扶持,拖着腿,蹒跚而去。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这位正直的老人,夕阳将他的影子来的很长很长。
昼夜交替,亘古不变,夕阳落尽余辉后,就是又一个黑夜。
土木堡的夜,似乎格外的黑暗。
&ldo;早点睡吧,&rdo;陈风白在帐篷里走了几圈后,来到床边。
&ldo;你也睡不着不是吗?&rdo;我摇头示意自己不想睡觉。
&ldo;谁说我睡不着?&rdo;陈风白却突然这样说,声音有些艰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