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了。赶上主将回营,刘牢之亲自提审北府内奸的罪行。
“细作傅弘之,你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男儿汉,敢作敢当,快快认下罪状,免了这顿打!”
那傅轴子也不叫屈,也不喊冤,也不下拜——只拿双眼睛瞪着刘牢之。
“鞭笞五十。用细鞭,蘸热盐水去打!”
左右军吏发力摁倒傅弘之身子,轮圆了鞭梢,只管听令招呼。
傅轴子仍一言不发。
“换大杖来,实心灌铅的大杖!给我铆劲打!”
捱下十杖,堂下汉子已作血状葫芦。
傅弘之闭了眼,终是惨然道:
“我为北府尽忠八年,战伤二十一处。看在往昔的苦劳,求将军,留我条残命。”
刘牢之挥挥手,大杖停了下来;傅弘之趴在血泊里,再动弹不得。
“你如今招是不招?”
堂下再没了动静。
军吏抓起死狗的爪子,在伏法文书上蘸血画上了签押。
画好了押,司马文行的脑袋有了交代,惶恐不安的征虏营军将们也纷纷放下了久悬的心:
坑死老傅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
管理军中律令的新任军正官,拈着浸满血污的伏法状子,悄然尾随刘牢之退出大帐。
这位北府六品的军正官,原是军中一名校尉手下的记室参军;因他脑瓜子灵转、军务办的妥帖,新近被刘牢之从盘龙营提拔上来。
军正官姓徐,原籍东海郡。
徐羡之,大晋左将军之后,南渡甚晚,昔日避难居于襄阳;当日挑唆刘裕刀劈了襄阳的两户世家,刘寄奴自以为驱虎吞狼,实则自己才是那虎。
此皆旧事,徐军正入北府后,投笔从戎至今。
当这军正官,徐羡之执法森严,为人最是耿直;更兼他从不苛求小兵,专一惩治有门子的跋扈将校,动辄喊打喊杀,治军无情——
北府上下,闻名如见鬼。
此人虽严,却明事理;遇上大不平处,往往还能认真计较计较,求个大差不差的公道。
因此众兵又惧又服,给他起了个“徐铁佛”的大号。
“多日不见,羡之无恙!”
韩延掀开军正官的营帐,恭敬拜手。那徐羡之也不起身,扭扭脖颈,意思让韩延在下垂手坐了:
“韩兄跟随已故征虏将军出了趟好差。到柴桑走这一圈,恭喜恭喜,估摸着是发了大财。”
“唉,咱就是个管账的,说什么吃肉,汤也挨不着一口。”
“韩兄做事一向爽利,有求必往,无事不来。这又是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了?直言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