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大哥,我又听说,你遣了向弥夜奔汉南,火烧东军粮道。是,也不是?”
刘寄奴怔对帐顶出神,忽然眯了一双虎眼,眸中漾出两豆杀心:
“是。”
“汉南亦是江夏境内,汉南亦是道济同乡百姓。昨夜火烧汉南仓,尔后百姓吃什么?”
刘裕缓缓坐起身子,拧转狼腰,骨节嘎吱吱响动:
“江陵亦是楚地境内,江陵人亦是二弟的同乡百姓。往日你火烧江陵军仓,惹得桓玄变本加厉苛捐杂税,我问你,尔后楚地百姓吃什么!”
檀道济牙关摇动,不去直视刘裕眼睛。良久,青脸汉子一声长叹:
“往日,任侠负气……”
刘寄奴大笑:
“如今亦是。”
“大哥,当日金兰之盟,我于关帝面前,发誓追随北府,一腔忠心赤胆,只为扶正大晋南天。大哥,兴兵起伐时,你曾告诉我,你是为了社稷大义,你要解救苍生黎民——
昨夜火烧汉南,我看不懂黄须道士的筹谋,只是做了这牵累百姓的事情,恐怕自此以后不会再有义士跟随你了。”
“道济,从西陵到武昌,我错过吗?”
“大哥,你如今错了。不,你如今已败了。我虽愚鲁,如今只觉,你与那桓玄无异,俱是独夫民贼!
你说江夏是四战之地,守不住,不愿守,你想去武陵拓土,你想去淮阳开盘。
你一声令下,我檀道济都愿随你。
你说,你不把江夏当做根基,你把人心当做根基;你上牙打打下牙,我檀道济水里火里也不回转脑袋!
你总说,成大事者,以人为本;今日方知,你骗我。
你还说,为了你心中的大业,你不惜一切代价;今日方知,百姓也是你的代价,江夏也是你的代价,我也是你的代价。”
檀道济激动地站起长躯,将顶上兜鍪一把掷于地下,和泪大呼:
“江夏子弟何在!”
刘裕慌忙起身离榻,从兰錡上捉了马尘、驹影双刀,挑开帐帘,帘外刀枪林立,撞上徐羡之火红的一双眼:
北府参军执剑肃立,剑外,中军屯卫营、警哨营,八百亲兵箭已上弦、刀已出鞘,团团围住了十五名青年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