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之下,九卿之一,不可谓不显贵了。
而宗正寺所掌管的事务,在天下也是第一等的,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都在宗正寺中,所有皇族的陵庙都由宗正寺守护祭祀,当然还有皇族宗亲各府的供养。
按说新朝初建,皇家人口不多,宗亲外戚亦少,比起前朝时宗正寺要管着几万甚至上十万人的时候应该容易得多,但实际却不是这样的。
有从龙之功的吴望认识皇家的所有亲眷,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数家珍,更与其中的好几个交往甚密,但越是这样,吴望就觉得差使越难做。
自己出身邓家,这是天下皆知的事,与邓家一系的皇亲关系深厚,既是利也是弊。颖川王身为皇弟,一向自诩与皇帝手足之情非同寻常,只要宗正寺给太子高于颖川王府任何待遇,他都会找上门来;而河间王与江都王呢,虽然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但其实他们对于太子也不是真正服气的,更是不满颖川王压他们一头。为了平衡好这几位王爷,吴望就愁白了头,不想近来最容易对付的胶东王府也出了事。
宗正寺所有的人都知道,根本不必在意胶东王,就是在静妃离世之前,大家都敢暗里克扣静妃宫里的份例,更不必说胶东王一个人在宫里的时候,只是管胶东王供养的官员中就有不知多少人发了大财。还是到陆相府里时,大家才收敛了些。
可是没隔多久,胶东王便出陆家开府了,宗正寺上上下下都喜笑颜开,这块大肥肉又回来了呀!更妙的是胶东王府的长史没有用宗正寺推荐的官员,所有的人更是开心不已,要知道宗正寺推荐的人员,什么事都门儿清的,很难唬得过去,现在这个边城来的武将,真是怎么骗都行,与傻了的胶东王差不多,只要想出个主意要钱,张长史根本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又不能不交,大家收钱收得手都软了。
吴望先前也没有放在心上,京城里差不多的官宦人家都知道胶东王傻了,又体弱多病,有早夭之相,恐怕活不了太久,胶东王府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啊,自胶东王府弄到的好处谁能不收呢。
而且,他还知道,皇后和太尉都不会让静妃的儿子活下去的。静妃先前的两个儿子不都先后夭折?
胶东王很快就会步他们的后尘,等把他埋到了皇陵里,这笔帐也就一笔勾销了。
可是胶东王就是不死,吴望倒差一点就被吓死了。
先些天万仓曹的案子可是差一点儿就将宗正寺卷进去了,要知道万仓曹可是自己向皇帝上表推荐给胶东王的属官呢!若是有人追究起来,自己也要担着不小的责任。
因此胶东王妃和张长史怪上了宗正寺,把宗正寺的人拒之门外,吴望也没敢把事情闹大,当然宗正寺的属官们也都一同做了缩头乌龟,只怕真把事情捅破了吃亏。
胶东王再傻,可也是皇上的亲儿子,而且还是结发之妻生的儿子,就是皇后和邓家对胶东王动手也是小心翼翼的,只怕让人抓到把柄。
宗正寺与胶东王府绝不能撕破脸!
可是邓家更不能得罪!太子妃已经遣身边的嬷嬷过来申斥自己几次了,再不将事情办好,吴
望就无法交待了。
他再三思忖,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带了几个人到了胶东王府。
素波一听宗正寺卿来王府求见,不禁奇道:「他怎么来了?平时到我们府上的不都是宗正寺丞吗?」
宗正寺丞在宗正寺里是最低一级的属官,专管各类杂事,这些人仗着宗正寺管着王府的供奉,一向极神气的。当然了,那是过去!经过胶东王府关门拒收,后来就是有太子妃发话重新收下供奉,胶东王府也不一样了,过去收东西感激不已,现在收东西是给面子!
送来的东西好坏也没有人在意,多半转手就扔到了垃圾桶里。
因此近来,就是宗正寺丞也不大过来了,只派下人每日送了东西就走。
张长史就回道:「今日来的是宗正寺卿,笑眯眯的十分和气,见了我就拱手问好,又亲自送了许多东西过来,食料都是最好的,又有几个箱子,下官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就是看着抬箱子的那些人,觉得里面的东西份量不轻!」
素波一听了宗正寺卿的名,第一反应就是他打上门来了,毕竟太子妃吩咐过自己要与宗正寺好好相处,然后自己其实是打了折扣的。现在听张长史一讲,便放下心来,想了想问道:「宗正寺卿是朝中高官,为什么要未见我呢?」按说不是应该求见胶东王的吗?
张长史搔了搔头,「他没说,但的确进了门直接求见王妃。」
原本以素波的想法,她是不会见宗正寺官员的,但宗正寺卿嘛,她还是没法拒绝。这个时代最大的官之一,位列三公九卿,她下意识就点了点头,「那就请宗正寺卿在花厅见面吧。」虽然鄙薄自己做不到不畏权贵,但很快又找到了借口,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嘛。
及见了宗正寺卿,却是个极善良及热心肠的老头,不顾她的阻拦一定要跪下给她行礼,然后又诚恳地道歉,「前些日子因为修缮皇陵,下官便大半时间在京外,京城里的事便松懈了,竟不知道宗正寺对王妃不敬,一应供奉皆有不足,罪该万死!」
素波倒不至于听了这一句话就全信了,但是宗正寺卿已经又道:「下官这两日方才查出胶东王府许多供奉之物竟有不足,或者以次充好,心里惶恐,今日不止上门赔罪,也将所亏欠之物补上。」说着让人将带来的箱笼打开,灿烂华彩,一时晃花了素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