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妇人越怕,当初自己是怎么遇上那位书生呢?是自己爹给了书生一口饭,现在他的女儿要帮书生翻晒书籍,她看不懂,丈夫想教,她也学不会,还不如多种一些吃食,后来丈夫做官了,后来丈夫回来了,还是这小院子里,拖了个关系,去那大户人家做先生,几十年了,这小院子依然平静。
只不过几年前,丈夫带回来一个长得好看的孩子,挺俊的,跟个姑娘家一样,起初妇人还以为是难带的孩子,自己的丈夫对他毫无办法,那老实的书生是板子也不敢打,狠话也不敢说,只是在之乎者也,想到这妇人笑了,这个孩子是坐在那颗树下,一边读书,一边小嘴甜甜的跟这个师娘问好,这小家伙倒是不跟老师学道理,倒是跟师娘学道理。
可砍柴倒水,煮饭有什么道理,真不懂这孩子怎么想的,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你心思也别太重了,作为小孩子开心就行,妇人手摸了摸大树,这颗树是孩子来时种下的,后来孩子弟弟来了,用种下一颗。
这是一件好事情,孩子多了好哦!尤其是兄弟两个多是不错的孩子,这是多大的缘分啊!自己小时候听村里的老者将,师父算半个爹,师娘算半个娘,这么一算自己就是一个娘,不对,一个半。
她望向那个秋千,两个男孩子为了照顾妹妹,于是就在院中,两棵树下做了这么一个秋千,一个读书,一个陪妹妹玩,看着摇起来的秋千,小丫头那好看的面容,一定又是一个美人胚子,一定能嫁的出去,农家人不懂三从四德,好好操持家业最为好,这小丫头以后一定能嫁个好人家,这两个男孩子以后一定能当大官。
“哎!”妇人叹息一声,将几本陈旧泛黄的书放在秋千上,日子久了白纸变成这般,好在这墨色挺不错的,有一本书放在上面倒是吸引了妇人的注意,这上面那个年纪最大的孩子,写的字潦草的看不懂,他弟弟的字倒是写的工工整整的,四四方方的,而一个漆黑的小手印让妇人的眼眶湿润。
她想起那一日,兄弟两个被罚在秋千下面抄书,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不能去玩了,有些责怪丈夫,丈夫也有些责怪她,只因她先是拿糖,后是送来点心,书没抄多少,三个孩子倒是肚子鼓鼓的,那个小丫头看着哥哥写字,眼中满是羡慕,结果他大哥说:“以后我家也出一个女秀才咯。师娘,谁说女子不能读书。”
读书好呀!女孩子读书也好呀!妇人一边笑一边喃喃道:“三个孩子多好,只是心思重了点,开开心心的挺好的。”
“周家媳妇…”远处出来乡间老太太那大嗓门,妇人的表情变得苦涩,有得说那些事情了,她放下最后一本书,看向山的方向,就像看着她丈夫,那姓周的秀才一样。
“刘姥姥,这几天米又贵了不少,还让不让咱们吃饱了。”
妇人听说,那最大的孩子,还有一个姐姐,四个兄弟姐妹,真的好,真的好,这不就是两个好字吗?
在过几年就老了,是该劝丈夫生个孩子咯!自己一人哪能生的出来哟。
——
户部最近一直在加班,所有人叫苦连天,只有那刘主管,不在意休沐的时间,仔仔细细的对着每一笔账目,为何如此呢?是尚书大人下令,要在年前把这死账,烂账,破账给清空了。
其实早就应该清空了,这账目堆了两大个仓库,上霉的墨字,需要刘主管抵着烛火仔仔细细的观察,才能得到该有的数字,但这样一来今夜就别想回去了,但这段时间的户部,早已经风声鹤唳,那原本管着户籍的杜尚书,据说因为贪了不少,被抓了进去,这人着实活该,可越是如此倒是辛苦了这群户部的吏员,要找到那户部蛀虫的罪证,就得从这些数字里面找。
数字是不会骗人的,骗人的只是写数字的人,刘主管明白这个道理,几日几夜早已让他眼中满是血色,这周算盘据说回去重新苦读,少了这尊算术机器,户部人觉得摸鱼成为了奢侈,周算盘虽然挺傲气的,可是挡不住人家有东西啊!只有说上那么几句,就会施展那神乎其神的算盘,可人毕竟有志向,这让刘主管又想起一个喜欢摸鱼的新来的。
这样做事情可不行,虽然你也有才,可不老老实实的,虽然没财,可至少日子过得去,刘主管深信这个道理,并且最近又补充一个道理,人家那么有家底的还这么辛苦,你小子去其他地方可要好好做事情啊!
他看向那间禁闭的屋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里来了位女子,中途只出去一次,然后慌慌张张的回来,刚刚又出去了一次,这一次为了应付检查,多找了一些新人,这不认识的在刚刚那一眼惊呼世上怎么有这样好看的姑娘,认识的总会捂着不懂事人的嘴:“还想不想在户部干了。”
老刘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人吗?总是要干活的,干活多了,至少这日子苦也没那么苦,一天天的过,就像这户部堆积如山的账本,总要一笔笔的算,什么?那个小子没有把门关好,不知道这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吗?刘主管上前关好了门,有些想替新来的隐藏,开春的例会一定要三令五申这个问题,这属于王公贵族的封地别去看。
随着门关好,一阵风吹过,有个新来的喃喃道:“北荒王晋魏,西漠王白安域,南灵王苏长游,傲来王。”
好一个傲来王,没人知道这个名字,原来四大异姓王中最神秘的傲来王就是那一位,像是被朱笔掩盖,又像是泄愤,但好歹留下一个天字,东边的苍天难怪清澈。
——
震城的某一处,一披着黄衣貂裘,满脸疲惫的女子走下马车,这一次她倒是没有骑马,是因为几个日夜没睡的她,不能这么任性,年底有些该清的账目必须清楚,最近又接了一份活,一切的一切只为了钱。
赚钱对于女子来说是兴趣,也是爱好,自己那些姐姐妹妹有爱琴棋书画的,有逼着自己爱应酬女红的,也就自己这个兴趣,很小的时候就得到父亲的青睐,愿意把偌大的家业交给她来运作,这一举动,让这一大家子可以安安稳稳的享受人生,父亲又可以娶一房年纪比他还小的小妾,在多生几个妹妹或是弟弟,妹妹可以,弟弟也可以。
只要明白富贵是舍得来的就行了,这么多兄弟姐妹倒是以取笑女子开心,倒是经常被讥讽,好在自己有个爱武夫不爱书生的姐姐,成为那群人口中的笑柄。
这又如何呢?这个家的长子刚刚被彻底逐出这场金钱游戏,压力着实有些大,家又不想会,不愿意去面对那个地方,倒是这偌大的云汉有两个去处,一个是好姐妹的家,家中有至亲过世,自己一个外人帮不了什么,就算想帮也找不到那人的踪影,她是去了哪里呢?
好一个三娘啊!最终女子还是决定去今年才找到的地方,推开门的那一刻,习惯性来姐姐家蹭吃蹭喝的女子笑了,但笑容凝在脸上,自己好像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只记得收入几笔,支出几笔,要在来年和一位位合伙人分账,一位送来东边的感控,一位传来西边的消息。
可这些又如何呢?金山一座,银河一条,自己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看着屋子里跑来跑去的婢女,姐姐好歹是哪个姓的女儿,却只有这么点人服侍,让第一次来的女子有些愧疚,姐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她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声痛呼,是也在感慨原本那个家没有人情味吗?
女子怔怔的坐在原地,看着咬紧牙关的姐姐的儿子,这位书生丝毫没有看到他的到来,全心全意的关注着母亲的情况,房门打开了,姐姐的女儿走了出来,满脸忧愁,眼中含泪,摇了摇头,看着她的方向,一刹那间,像是明白什么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