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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法师谈到这里，山上与山谷重新落入了无边的寂静，刚在灯边飞扑的飞蛾，已因用尽了力气，啪嗒落在地上，我突然在心底响起一个声音：这飞蛾是否才从无边黑暗的地狱中出离的一个知识分子呢?否则为什么要这样猛烈地向光明的所在飞扑呢?

在这个人世里，我们有幸成为所谓的知识分子，应该怎么把知识和智能传播给大众，而在心情上又应该抱着多么戒慎恐惧的心情呀!

&ldo;其实，有的知识分子或出家人，没有好好传播智慧，不是因为不肯尽心，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要说的是不是真理，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呢?&rdo;我问法师。

百丈野狐

法师为我说了一个公案。唐朝洪州百丈山大智禅师怀海，人称百丈禅师，他是唐代的大和尚，

始创了中国禅门的规矩，称为&ldo;百丈清规&rdo;，是中国的高僧之一。这位百丈禅师善于讲经说法，他所居的百丈山虽山峻极五千尺，但禅客无远不至，为了听百丈一席法，堂室每天爆满。百丈禅师升座说法的时候，常常有一位老人也随众听法，法会一散，这老人也就随众散去了。有一天，老人听完法后却不离去，站在当地似有疑惑，百丈问说：&ldo;站在前面的是谁?&rdo;

&ldo;我是一只狐狸，&rdo;老人说，&ldo;过去迦叶佛驻世的时候，我曾经住在这个山里修道，和你一样讲经说法，有一位修行的人来向我问法，他问我：&lso;大修行的人还会落到因果里面去吗?&rso;我回答说：&lso;不落因果。&rso;因为答错了这句话，我死后便堕入畜生道，做了五百世的野狐狸，现在我做野狐狸的时间已经到了，能否请和尚开示，回答我这个问题：&lso;大修行的人还会落在因果里面去吗?&rso;让我脱下这野狐的身体。&rdo;

百丈说：&ldo;不昧因果。&rdo;老人当下大悟，称谢而去。第二天，百丈率徒弟在后山找到一具野狐狸的尸体，死状安详，身体

柔软，知道它是昨日问法的狐狸，他对门人说：&ldo;真吾徒也!&rdo;说到这里，法师闭目沉思，再睁开眼睛时目光清亮，他说：&ldo;光是一字之差，就堕入恶趣，做了五百世狐狸，我们在传播智慧时岂可不慎!&rdo;

照佛法的说法，大修行者也不可能超越因果，他仍然在因果之中，不能不&ldo;落&rdo;，只能不&ldo;昧&rdo;，不昧，是对因果了了分明，得善果时不以为乐，受恶果时不以为苦，这才是真修行者的态度。

&ldo;所以一心想传播也不一定是对的，这就是为什么世尊讲八正道的原因了。&rdo;法师说。

&ldo;什么是八正道呢?&rdo;

&ldo;八正道，就是八条修圣的道法。一是正见，即正确的知见。二是正思惟，即正确的思考。三是正语，即正当的言语。四是正业，即正当的行为。五是正命，即正当的职业。六是正精进，即正当的努力。七是正念，即正确的观念。八是正定，即正确的禅定。一点点不正，就落入邪见了。为什么正这样重要，就像我们看火车的铁轨起头只要稍微偏斜，火车开到远方，已经十万八千里了。这是为什么不昧不能是不落的原因了。&rdo;

听到法师的一席话，想起我们每日的言语，禁不住满头大汗。

&ldo;那只野狐狸虽然对修行者说错了话，他的动机至少是良善的，假如有一个人在教导别人时动机不良，又会如何?&rdo;我问。

出离的日子

法师又说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人，他生平并没有做过什么大的恶事，死后却堕入了无间地狱，无间地狱就是受苦无间断的地狱，每天受诸种大苦。他努力地回忆生前所造诸业，认为自己的罪不应该受这样的痛苦，他遂向狱卒抗辩：&ldo;无间地狱是犯五逆之罪的人才应落入，我生平并无犯五逆之罪（注：五逆是：一、杀父。二、杀母。三、杀阿罗汉。四、由佛身出血。五、破和合僧），为何受此重报?&rdo;

&ldo;你前世以何为业?&rdo;狱卒问。&ldo;我前世是个作家。&rdo;那人理直气壮地说。&ldo;你写作时毫无净念，动机不纯，专写一些邪见、淫念、杀意、恶趣

的事，引人堕入邪见，引人生起淫念，引人杀夫杀妻，引人诸行不净，这罪因不知使多少人因此结出五逆的罪果，这种罪比五逆还重大得多。&rdo;作家听了全身颤抖，不能自已，念起生前所写的作品，淫邪恶趣仿佛

在目前，忍不住因害怕而跪在狱卒的面前。&ldo;我现在知道错了，但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出离这无间的地狱呢?&rdo;&ldo;最少要等到在世间，你的书完全消灭为止，或者你写过的犯有邪

见、淫念、杀意、恶趣的每一个字都在人间消失为止。&rdo;那位作家又落入无间的冰火之中，只听到从最痛苦的黑暗中传来他声声的悲啼。听完法师的故事，思及我们世间的许多作家正为着步入地狱作准备，我深深地悲悯起来，传播净见的作家到底在哪里呢?

一九八五年八月一日

第9章【曼陀罗】04

天地间的有情人

由于人这种多元的特质，人才是最可为的，人也才是有情众生中最难得的。

有一次，世尊释迦牟尼抓起地上的一把泥土，问阿难说：&ldo;我手中的土多，还是大地土多?&rdo;阿难回答：&ldo;当然是大地土多。&rdo;世尊于是对阿难开示：&ldo;众生如大地土，得人身如我手中土。&rdo;世尊的意思是非常明白的，陈明了人身的难得。我们时常感觉到人口爆炸的压力，但事实上，人口的总数量其实在众生里，只是像一小撮泥土罢了，那么作为一个人的珍贵与难得可以想见。佛教徒常常谈到修行的四种困难&ldo;人身难得，中土难生，佛法难闻，明师难遇&rdo;，首先阐明的就是人身的难以得到。因为假如一个人没有得到人身，则佛法佛道等菩提就杳不可得了，我们说&ldo;佛&rdo;的意思是&ldo;觉悟的人&rdo;，也就是有了无上正等正觉等觉悟的人;我们说&ldo;菩萨&rdo;，在梵文叫&ldo;菩提萨埵&rdo;，菩提是觉悟，萨埵是有情人，浅白地说就是&ldo;觉悟的有情人&rdo;，他和佛的不同是尚未有无上的正等正觉，但至少已经开悟，而往佛的道路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