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樱牵强的扯出个笑来,接过金桂手里的杯子,嗓子咳得有些疼了,轻声道,“你去抽屉把润喉糖片拿一颗来,我是不是咳很久了?”
金桂也不知,她是被宁樱的尖叫声惊醒的,不知宁樱梦到什么了,声音尖锐刺耳,夹杂着无尽的悲痛,金桂如实道,“奴婢也不知,听着您啊啊大叫着,声音凄凉悲怆,奴婢一下就醒了,小姐,您是不是梦见什么了?”
宁樱苦涩一笑,近日,她夜咳的次数多了,有时候她自己都感觉不到,咳嗽了躺回去继续睡,守夜的人不敢惊扰她,担心她睡不着,宁樱自己毫无所察,掩饰道,“我也不记得梦见什么了,你继续睡吧,我坐一会儿。”
金桂哪敢睡,拿出床下的小凳子,靠着床坐下,守着宁樱,双手撑着脑袋,不知不觉到了天亮。
因着做梦的缘故,宁樱有些心不在焉,做什么事儿都提不起精神,王娘子让她画的画也没画完,梦境往往是人最真实的情绪,她想,难道谭慎衍在边关真的看上其他女子了?
闻妈妈生病,宁樱又恹恹的,金桂便打听了好些府里的趣事和宁樱聊,“姑奶奶身子不爽利,吃了两副药不见好,卓姑爷也没上门,像是打定主意要和姑奶奶和离了,大爷找卓姑爷说话,卓姑爷都没搭理大爷,说他活了一辈子,升官发财是没指望了,那两个丫鬟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护着的,奴婢瞧着,姑奶奶这回闹大了。”
宁樱倦怠的躺在软塌上,旁边小几上放着点心,腊梅酥,桂花糕,平日她喜欢的,这会儿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懒懒道,“卓府的大少奶奶怎么样了?”
吴琅办事滴水不漏,若卓大少奶奶不趁着这几日把局面控在自己手中,她的心思就白费了。
金桂凑上前,小声道,“府里是卓大少奶奶当家了,有卓姑爷帮衬,卓大少爷支持,卓府上下没出乱子,姑奶奶在卓府的人回来禀告姑奶奶,被蔡妈妈拦下了,小姐,您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她是咎由自取,不会出事的,再过两天就让蔡婆子把消息透露出去吧,她以为姑父还会像往常上门求着她回去,怕是不能了。”卓高德连官职都肯豁出去不要了,那两个丫鬟还真是有本事的,宁娥这次回去,迎接她的可是一堆烂摊子事儿。
不和离,面子上抹不开,和离了,等着宁娥的就是青灯古佛,宁娥把自己逼到进退两难的地步,咎由自取。
金桂想起另一桩事,蹲下身,缓缓道,“吴琅打听到一个消息,表小姐出远门去了,老夫人从庄子上调了人跟着她,吴琅没打听到人去了哪儿,卓府上下的人都不清楚,这事儿透着古怪。”
宁樱年纪大了,吴琅又是小厮,不可能三天两头往桃园跑,有什么消息,金桂去二门,吴琅告诉她,她转达给宁樱。
“哦?”宁樱翻个身,慢条斯理的爬起来,这几日精神不太好,红光满面的脸颊白皙不少,饶是如此,仍掩饰不住宁樱的美,宁樱坐起身,靠在迎枕上,“她年纪不小了,姑母忙着给她说亲,她出京做什么?”
金桂摇头,她不喜卓娇的性子,对那种人眼不见为净,换做宁府的小姐离京她会以为是犯错被送去庄子的,卓娇的情形明显不同,“吴琅说他会继续打听的,只是,怕问不出什么来了。”
宁樱点头,卓娇一个女流之辈,宁樱认定她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缓缓道,“奶娘的病怎么样了?”
“吃过药好些了,别说,王大夫医术平庸,亏得小姐让去外边请大夫,否则的话,闻妈妈还要遭罪了日子,难怪姑奶奶的病情没有起色,王大夫着实。。。。。。”
宁樱明白金桂的意思,王大夫祖祖辈辈都为府里的主子们看病,祖上有医术不假,到王大夫这儿该是碌碌无为了,想到上辈子,黄氏就是在王大夫的诊治下亏空了身子,她如何放心得下那种人,宁娥只怕不知呢。
闻妈妈的病好了,神采奕奕的给宁樱请安,宁娥的病仍没有起色,老夫人隐隐察觉事儿不对,花钱让人从外边请了个大夫给宁娥瞧瞧,结果说是补得太过,饮食该单调些,党参,人参类的不能再吃了。
宁娥又臊又恼,把王大夫叫去荣溪园训斥了通,将王家全撵出府去了,这桩事,总算让宁娥找到发泄的出口,王大夫一家走的时候对着荣溪园的方向破口大骂,王家依附宁府多年,如今离了宁府,京城哪有她们的容身之地,尤其,王大夫医术平平,谁会找他看病?
几日的雨后,院子里的花儿掉了一地,零星的绕着花枝散开,徒留一枝的绿叶,萧瑟颓唐。
宁樱记着王娘子的话,难得天晴了,她让金桂擦干净桌椅,重新拾笔绘画,金桂在边上研磨,盯着宁樱的画作脸上有了笑,宁樱总算振作起来了,几日的光景,身形瘦了一圈,她瞧着都不忍心,心里略有埋怨谭慎衍,认定宁樱是惦记谭慎衍的缘故。
黄氏忙账册的事儿,入夏后,黄氏才找到源头,账册的确没问题,有问题的是管事,管事拿了其他铺子的好处,把其他铺子的东西放铺子里卖,任由黄氏如何核对账册,账册上的每一笔支出都是对的,原因竟然是在这儿,进的货多,半年卖不完就得换新的,支出的银钱多,收回来的银钱少,加之管事掌柜小二的月例,一年下来,怎么会不亏空?
黄氏雷霆之势叫人把管事捆了,扬言要闹到官府去,吓得管事双腿发软,告到官府,他的名声毁了不说,铺子亏空的银钱他拿不出来会被关押,他无所隐瞒的把老夫人供了出来,宁静芸的铺子卖的是老夫人嫁妆铺子的东西,得的银钱也是老夫人得了,而且,管事担心货物堆积太多引起怀疑,下半年把货低价卖出去,连本钱都没捞回来。
黄氏便是察觉不对劲,顺藤摸瓜发现铺子的秘密。
闻妈妈把这事儿告知宁樱的时候,感慨道,“太太变了许多,年轻时,一定会到荣溪园问老夫人要个说法,捕风捉影的事儿太太就会大张旗鼓的宣扬开,这次握着老夫人的把柄,太太竟没动静了,太太内敛了,忍心吞声了许多。”
宁樱皱了皱眉,这可不是黄氏的性子,黄氏和老夫人明面上还算和睦,实则已水火不相容,没理由黄氏会纵容偏袒老夫人,难道是宁国忠不在府里,没人敢对老夫人怎样的关系?
她想想,觉得哪儿不对劲,细细回想回京后黄氏的所作所为,的确太过隐忍了些,黄氏病重的时候尚且不忌惮老夫人,怎性子变了这么多?
“我娘不追究这事儿了?”
闻妈妈没听出宁樱声音不同,实则,她心里也困惑,老夫人做的事情传扬出去,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黄氏怎么就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不追究了呢?
宁樱也想不明白,傍晚时,让金桂去前边把吴琅叫来,黄氏做的事儿透着诡异,她不信黄氏能压制住对老夫人的恨,反常即为妖,黄氏一定是在谋划什么,看金桂快到门口了,她顿了顿,改口道,“算了,你去梧桐院,让吴妈妈没事儿的时候过来陪我说说话。”
让吴琅查,不如开口问吴妈妈,吴妈妈伺候黄氏多年,一定知道黄氏的打算。
她的口吻云淡风轻,似乎不着急和吴妈妈说话,金桂转达话的时候没有添油加醋,吴妈妈只当是宁樱无聊了,没有深想,这些日子,她帮忙黄氏整理铺子的事儿累得不轻,去桃园和宁樱说话的次数少了许多。
初夏的天渐渐热了,不到用冰的时候,树梢的蝉鸣聒噪得人心烦意乱,宁樱夜里睡眠不好,白天真是好睡觉的时候,闻妈妈叫了两个婆子,搭着梯子驱赶树上的蝉,树干挥打着树枝的的声音传来,宁樱来了兴致,穿了身月白的的纱裳,站在走廊上,和闻妈妈道,“奶娘,让我上去试试。”
院子里栽种了两株桂花树,几株矮松柏,又有宁伯瑾寻来的花儿,点缀得院子极为好看,宁樱擦了擦手,跃跃欲试的想爬上梯子。
闻妈妈失笑,“小姐快回屋里歇着,这等事交给她们来做就是了,小心摔着您了。”
“奶娘小瞧我了,在庄子里的时候,我与秋水吴妈妈爬树摘过果子呢。”夏天,樱桃红灿灿的挂在枝头,最顶上的樱桃最红,口味最好,宁樱到了能爬树的年纪,年年都会爬到最顶上,而且她认树,每年都爬去年爬过的。
算着日子,再过些日子樱桃就能成熟了,京城种樱花树的人少,宁樱记得有一处有,可有些偏了,黄氏不会答应她去的,宁樱脸上不自主的露出了遗憾,闻妈妈以为她歇了心思,扶着梯子的手轻轻松开,解释道,“树上除了蝉还有些小虫子,小姐细皮嫩肉的,进屋去,否则被咬一口,浑身上下会长起疹子。”
闻妈妈不是危言耸听,树上的虫子多,一时不察被咬上一口浑身发痒疼痛,宁樱哪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