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琵琶是奴婢母亲的,传给了奴婢,奴婢视若珍宝。&rdo;
銮铃语调终于暖了些,她说的母亲,自然不是当下殿中端坐的工部侍郎夫人宋晴柔,她的母亲不过是个没有宠爱的小妾,自然不能出现在这里。只是,她下意识看向殿中她的父亲萧华,他父亲年过四十,却依然如同二十年前一样年轻英俊,又玉树风华,该不知伤了多少女人的心吧?
恰听了銮铃这句话,萧华也看过来,眼神在她怀里的琵琶上一落,随即转开,仰头饮了一杯酒,看不见情绪。
按照约好的,銮铃的琵琶为引,萧裛琖也起身坐到了大殿一角的古琴旁。残弦轻音,虽无刚刚冷硬的气势,却婉转灵动,若出世天籁,声一起,大殿内便安静下来,却是武惠妃&ldo;呀&rdo;了声,一把拉住銮铃的手。銮铃的一双手白嫩修长,原本极美,极灵巧,此刻却被血染红了。武惠妃抽了口凉气:&ldo;你的手怎么了?&rdo;
第8章第八章
武惠妃抽了口凉气:&ldo;你的手怎么了?&rdo;
銮铃才发现她方才被断弦割破的伤口正在流血,点点鲜红滴落在她素净的衣裳,煞是惊人。武惠妃把她的手指从琵琶上拿开,叹息道:&ldo;罢了,今日你先休息,若是想看纁儿跳舞,就坐到你母亲身边去看吧。&rdo;
抱着琵琶走下殿,銮铃来到萧家女眷的桌旁,不过她并没有坐在萧裛琖空出的位子上,而是默默坐在她们身后。新昌公主身边还坐着她的儿子萧复,今年满四岁,粉妆玉琢似的,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一眼看见銮铃,登时扑过来拉起銮铃的手,奶声奶气地问:&ldo;姐姐,你的手怎么了?&rdo;
看到这天真无邪的孩子,銮铃不自觉露出一个温柔的笑:&ldo;姐姐不小心划破了。&rdo;萧复眉头深沉的一凝,似是苦思冥想一会儿,最后把銮铃的手指含到嘴里吮吸伤口。銮铃一怔,忙要把手缩回来,那孩子虽小,力气却大得很,她一下竟没成功。
一旁密切关注着他们的新昌公主脸色刷的变了,一把把萧复扯到怀里,戒备地看着銮铃,有气急败坏意味。萧复却是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不解地向他母亲问道:&ldo;母亲为何生气?上次母亲的手划破了,父亲就是这样做的,说是可以为母亲止血的。&rdo;
新昌公主被儿子问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只神色微凉地看向銮铃:&ldo;复儿还小,有失礼的地方,还望你见谅。&rdo;
&ldo;呵,天生一股子狐媚的妖味,大的也就罢了,连小的也不放过。&rdo;不远处传来嘲讽声。
&ldo;哪里,她瞧着倒有几分脱俗,却是骨子里的下作,子夜侯看不上她,只能折腾小的了。&rdo;
銮铃犹若一股冷水兜头浇下来,惊得再也无力做出多余的表情,萧銮铃啊萧銮铃,你到底是做了什么难以收场,就撒手不管了,却让她这个外来人承担……她此刻真想老老实实待在那个小院子里,陪着她那个失宠的母亲,整日弹弹琵琶,一辈子都不再出来。
萧裛琖的琴声及时弹起,叮叮咚咚,清泉奔涌,月光流动,明澈了整个大殿,那些低低地嘀咕终于平息。銮铃心里一清,也屏息凝神等着王纁儿出场。
虽然她今天受了很多莫名其妙地嘲讽,也算丢尽了脸,不是没有伤心,尤其是那个叫李墨兮的少年‐‐但这些毕竟都是那个古人&ldo;萧銮铃&rdo;留下的历史问题,她心里总是坦然的,略带一个局外人的旁观姿态。所以她还是留下来,而今天见了那个叫王纁儿的寿王妃,她隐隐觉得不对,后来才想起,历史上著名的杨贵妃好像原来就是寿王的妻子,后来才被唐玄宗抢去做了贵妃。
莫非难道……王纁儿就是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杨贵妃?如果真是王纁儿,那这次,该是杨贵妃与唐明皇感情史上最重要的一步‐‐初见了吧?
人生……若只如初见。作为一个旁观者,銮铃静如止水的心突然紧张和疼痛起来,那样一个美妙如花的女子,她心怀喜悦期盼地要为她的父皇表演,却绝然想不到她以后辗转曲折的命运。
忽听一缕清越的笛声昂扬而起,琴声也一下子开阔,王纁儿手执紫笛陡然出现殿中,身姿曼曳缓缓旋转,华丽的五彩霓裳张开恍若天边铺洒纷扬的云霞,笛声流亮如碧波荡漾,流莺婉转。
短促的一曲毕,笛声陡失,紫笛在她白嫩的手中一个灵巧翻转被她斜斜插在腰间。云袖破空一掷,仿若漫天花雨纷飞,她急退两步,广袖缓缓飘落,拂过娇美的面颊,目意如水波流转,凝睇含情。
銮铃一看那眼神,心陡然酥软了。她忙不迭看向高高在上的唐明皇,果然,唐明皇原本只是赞赏的眸色陡然一深,随意搁在几上的手陡然攥紧。而王纁儿却毫不知其他,广袖一摇,蝴蝶吻花一般,腰肢柔软如柳再次旋转。
双手高高扬起在如花脸颊前灵巧舞动,一双妙目顾盼流连生辉,斑斓的广袖飘落,露出凝脂白玉一般的手臂,翻出最妩媚灵动的姿态。饶是銮铃,看得都暗暗心神荡漾。整个大殿一片寂静,静得如同没有一个人在一般。
旋转越来越快,渐渐看不清她的姿态,只听得她头上步摇钗环玲玲摇晃作响,眼前一片五彩斑斓的落英缤纷,霓裳散开。陡然,她一个踉跄似是身子不稳,大殿一时惊呼出声,銮铃看到已有人将欲起身,坐不住了。
而她借着那一个踉跄,弱柳扶风款款摇曳了几步,似是醉了,身子渐渐后仰,右手虚空一捏,像是握着清酒玉盏一般,一面仰首,一面将那醇酿送至唇边,沉醉地饮下。酒香馥郁,甜梦旖旎。
玉盏悄然坠地,她也彻底醉了,醉眸慵懒地一闭,慢慢倒向那无边花海云锦。
&ldo;纁儿!&rdo;有人紧张地叫了一句,已从席上跃出,稳稳把她拥抱在怀中,着急地凝视着她。王纁儿额上还有细细香汗,面容红艳,睁开眼眸,却是一脸调皮,轻笑道:&ldo;你别吵,我醉了。&rdo;
那年轻男子着了淡青绉纱袍,面若冠玉,带一丝斯文,见她没事,舒口气,怨怼道:&ldo;你吓我一跳。&rdo;王纁儿把目光凝视着他,情意脉脉,放柔了声音:&ldo;十八郎,我故意让你担心的。&rdo;
那年轻男子不怒反笑,点了点她玲珑的鼻尖,才把她放开,拉住她一起向殿上方的唐玄宗行礼。
銮铃本也知道寿王和王纁儿十分恩爱,但眼前这一幕仍让她深深震撼,即便她和李暖感情最好的时候,也从没有亲昵温柔如斯,现在想来,李暖对她,也许真的如那个霏霏所言,不过是为了她的家业,对她不过逢场作戏,骗骗她这个一厢情愿的小女人而已。
苦涩一笑,她倒有几分兴趣看看宝座上的唐明皇,唐玄宗依然端坐,见他儿子儿媳伉俪情深恩爱如此,眼眸静静,没有一丝表示。可,銮铃总觉他会有深埋地惆怅和失落,毕竟像王纁儿这样绝世的女子,她自己心里都爱慕不已,恨不得据为己有,何况他坐拥天下,一代君王。
也许探究地太厉害,也许唐玄宗超强敏锐的洞察力,唐玄宗却是放开他的儿子儿媳,目光幽深地看向湮没于众人之中的銮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