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凊说着,从车角的箱柜中取出一个木盒子,借着琉璃盏琉璃的光,开始慢慢数那厚厚一叠银票。那叠银票面额不等,算下来也是个浩大的工程。
銮铃想起那李珩高贵逼人的样子,不由问:&ldo;他收下了?瞧他的模样,该不会在乎这些小钱儿才对?而那琵琶名贵,一千两怕也买不了。&rdo;
&ldo;李公子开始不肯要的,后来似是看到银票上的什么,才命人收下了。可银票都长得一样,也不知那公子看到了什么。&rdo;竹凊说着,又拿出一本小小的账簿,就着喝茶的小几在上面记了一笔。
李墨兮给的那一沓钱总数有多少他未必清楚,可銮铃还是让竹凊把每笔花销记下来,她毕竟是现代女性,不喜欢占男人的便宜,更不喜欢浑水摸鱼。她动手制作了一个支出图表,每次只要添一个数字即可,十分方便清晰。
听了竹凊的话,銮铃不由拿起一张银票看,并无不同,只是她目光忽然落在银票的落款上,上面有李墨兮的印章。不是都夏王府的印章。而是李墨兮的私印。李墨兮拿他的私房钱供她挥霍?
那李珩该不是看到李墨兮印章,看到这银票是李墨兮给的,才收下的吧?銮铃心里一紧,那李珩该不是李墨兮的仇家,要抓他把柄吧?虽然她十分相信以李墨兮做人做事的风度,该不会有贪赃枉法的事,退一万步就算有也不会露出马脚,可……銮铃重重叹口气,都怪她,好端端冲个古人发什么脾气?!
万一那李珩公报私仇,这朝堂里的事又瞬息万变,万一连累了李墨兮‐‐即便他只是她的普通朋友,本着江湖道义,她也不该连累他……这么一想,銮铃登时坐不住了。
风冽驾着马车,俊冷的眼眸却有些心不在焉,听銮铃让停车,才蓦然回过神。正好看到路旁红袖招的&ldo;花满楼&rdo;。他又把马车往前赶了几步,离那&ldo;花满楼&rdo;远了些,才稳稳停车。
本朝玄宗皇帝不实行严格的宵禁制度,&ldo;花满楼&rdo;又在长安中轴大道上,因此丝竹缤纷,红灯妖娆,招惹得整条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驻足观望。便也无人注意到銮铃这辆普通的马车。
见銮铃跳下马车直往回走,风冽沉声道:&ldo;公子要去哪里?&rdo;
銮铃脚步一顿,望着前方不远处热闹无比,恍若集市的高楼,慢慢道:&ldo;花满楼。&rdo;风冽脸色一变,抢上前把銮铃拦住:&ldo;王妃答应过王爷不做有损身份的事。&rdo;
&ldo;凭什么?&rdo;銮铃嗤笑一声,看着风冽身后那些进进出出意态淫貌的男子,轻嘲道:&ldo;为什么男人能去,我就不能去?&rdo;说罢,把风冽的手推开,抛下一句:&ldo;你大可以回去告诉你们王爷。&rdo;
竹凊悄悄看一眼呆滞的风冽,便小跑着跟上銮铃。
花满楼金碧辉煌,銮铃仰头看了看那门面,悠悠闲地摇着扇子便走过去。门外站着迎客的姑娘们一眼看到銮铃,风流俊俏,又衣饰华丽,是个有钱又有貌的主儿,登时蜂拥上来。銮铃周围一时水泄不通,而那些刚进来的客人,正要进来的客人,登时被冷落了。
竹凊和銮铃被美女冲散,吓白了脸色,正寻思怎么冲回銮铃身边,胳膊上陡然一紧,一阵温香环绕,却是一个姿容艳丽的美女柔软的缠上她的胳膊。
&ldo;哟,这位小爷,您别担心您家公子,让容容陪您一会儿,解解闷子吧?&rdo;那美女酥胸微露,粉白的刺眼,而语态娇嗔。竹凊只看了一眼,便面红耳赤地垂下脸,勉强道:&ldo;我,我没银子。&rdo;
那容容瞥一眼竹凊身上的青衣,式样随常,料子却高贵,寻常人家哪里穿得起?又见竹凊面上红窘,竟是非一般的娇嫩可爱,禁不住凑上去在竹凊颊上柔柔地亲了一口,情意绵绵地盯着竹凊,嗲声道:&ldo;没银子,容容也喜欢。&rdo;
竹凊一个冷哆嗦,忙把容容推开,才发现銮铃已被拥着进了大堂。这花满楼进门是个高阔奢华的大厅,声色酒盏,浮艳妖娆。周围楼高三层,层层雕梁画柱,彩绸缠绕。在二楼有个独立半空的小木阁,白纱轻掩,正飘出软媚的琵琶声。
銮铃乱中偷闲,看到那木阁上题着&ldo;妙音琵琶&rdo;四字。而木阁下,有一处红毯铺就的高台,几名身姿妙曼的艳妆少女正翩翩起舞。看到那高台,銮铃嘴角有了一丝笑。
第40章第四十章
&ldo;纨绔子弟!&rdo;那群被冷落的客人里,有人不屑地冷哼一声。继而,那群客人都瞪着銮铃,愤愤不平地附和。吵嚷声瞬间大了,像是一阵大风卷过歌舞升平的大殿,原本各自找乐的男男女女都从各个角落看过来。
而銮铃被那莺莺燕燕的美女环绕着,似是动弹不得。风冽脸色沉冷,毫无怜惜地把围在銮铃身边那些姑娘们推开,护着銮铃,压低声音道:&ldo;还是回去吧。&rdo;
那些被推开的姑娘们本是怒火上涌,齐刷刷瞪向风冽的,但下一刻看到风冽英俊的面容,同时花了眼,又柔情蜜意的。銮铃却是趁着这一乱,快步上了那歌舞翩翩的高台。刚刚被那些女人挡着,所有人骂虽骂了,却没看清銮铃面容。当下銮铃往高处一站,仿佛一处白光骤降,玉面含笑,春风风人,清爽了整个大殿,偏她还一脸无所知地摇着扇子,漫不经心问:&ldo;是谁说我纨绔了?&rdo;
这么似笑非笑地一问,銮铃清眸懒懒扫过诸人,顾盼生辉。所有人都呆怔地望着她,静寂无声。直到銮铃又问了一次,才有个书生磨磨蹭蹭被人推出来。
那书生似也没想到銮铃竟是这般人物,一时喏喏,半响,才撞着胆子大声道:&ldo;难道你不是?哼!&rdo;这书生原本面相平凡,衣衫普通,是个平常书生,可和銮铃相较之下,显得寒酸至极。
&ldo;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公子纨绔了?&rdo;銮铃摇着扇子,淡然望着那书生。那书生被这样一问,反而理直气壮:&ldo;你哪里不纨绔?&rdo;
&ldo;本公子身无分文,可谓贫穷。&rdo;
&ldo;呵,身无分文?&rdo;那书生鼻子里哼出一句,周围人也都赞同地点头。光光銮铃那身行头,就让人望而莫及。銮铃垂眸一笑,灿然而清淡:&ldo;这身衣裳是问人借的,我身上确实并无分文。&rdo;说完,她把扇子往台上一扔,抬手徐徐解腰带,所幸她觉得麻烦,腰间从不挂玉佩之类的昂贵物件,腰带一解,整个素白的圆领长衫便显露无疑。
&ldo;他,他要干什么?!&rdo;那书生被她莫名其妙的动作吓住,似是怕她藏了暗器一般。整个大殿也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悄然无声。
&ldo;呀!&rdo;竹凊惊呼一声,就要冲上去,却是风冽眼疾手快,把她拦住。&ldo;她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rdo;风冽道,说虽说,风冽一张脸也阴沉的厉害,目不转睛地看着銮铃,身子绷得极紧,时刻准备冲上台把她救下来似的。
把腰带随手扔在一旁,銮铃抬手缓缓解着衣带,玉指纤纤,风姿清艳。她眼眸斜睨众人的神情。只是那么一眼,平淡里一丝不经意,却比所有花楼女子的媚笑更动人,说不出的魅惑风情,可明明又是那么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