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原本人还有些骚动,可銮铃一张口,登时安静下来。銮铃面上含笑,神情却仿佛随着那歌声飘远了。
蝴蝶为花醉,花却随春去春回。
良人唤不回,回到我梦都成灰。
一段间歇,銮铃手指拨弦,眼神漫漫掠过诸人,笑容登时苦涩了,这些魅惑人的手段,原本是她得知李暖有了外遇之后,特意去向那些&ldo;小姐&rdo;们学的。可她终究放不下面子去勾引李暖,她不想让他们的婚姻变得这样真实的虚假,她不想她看起来这么卑微。虽然她后来终于明白,爱一个人会让她失去自己,而失去自己本就卑微的事。
今晚,她终于做了回李清歌,却仍是要拿这媚人之术去取悦人,这是宿命吗?她逃不掉的,宿命。那时心底的绝望,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銮铃拿着银票走出花满楼,风冽已在马车旁候着,竹凊紧紧抓着銮铃的手不肯松开。
本来花街柳巷这种地方浮情寡意,难得真情,可銮铃这首歌,浓艳却不媚俗,伤情却不浮夸,她唱得又真又好听,而且这歌在古人眼里调子又新奇,所以反响十分强烈。不仅花飞卿眉开眼笑,利落地给了银票,甚至那些来往的客人,都激愤地要銮铃再来一曲!
銮铃正要上马车,突然有人叫了句:&ldo;清歌公子慢走!&rdo;
回头却是花飞卿身边的小厮,那小厮正要接近銮铃,已被风冽抬手挡开。那小厮讪讪看一眼风冽,退开了些,赔笑道:&ldo;清歌公子,这里是五千两,是今儿的客人打赏的,花妈妈把钱折成银票,让小的给您送来。&rdo;那小厮手里捧了一个小盒子,偷眼看着銮铃。
銮铃没有动,那小厮把盒子捧到銮铃面前,又道:&ldo;花妈妈还说,公子曲子唱得好,他日若是闷了,不妨来这花满楼散散心,花妈妈一定好生招待。&rdo;
风冽脸色肃冷,一掌就要把那小厮推开,那小厮被风冽看得心中胆寒,正要收手,銮铃已拿过那小盒子,微笑道:&ldo;劳烦小哥回去告诉花姐姐,清歌闲了自会过来,让她把银子备好。&rdo;
&ldo;是是是!&rdo;那小厮圆满完成任务,笑应着跑开,边跑还边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銮铃几眼。风冽眉头一紧,正要说话,銮铃已转身上了马车。
这花飞卿还真是机灵,察觉她身份不一般不可能加入她花满楼,就让她闲了来散心!銮铃淡淡一笑,随手把那装银票的盒子放在箱柜上,合眼靠在马车上休息。竹凊跟上车,着急道:&ldo;小姐怎么把这银票收了?!&rdo;
&ldo;有钱为什么不要?&rdo;銮铃懒懒睁眼,瞧见竹凊一张小脸发白,眼神也是红的。刚刚是把竹凊吓坏了,帮她穿衣服的时候,竹凊的手都是哆嗦的,眼里含了一包泪,差点没当场落下。
别说她刚刚什么都没露出来,就是露出来,她作为一个现代人也没啥,可竹凊是个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古人,这尺度估计把她吓坏了。銮铃想着,温声道:&ldo;没事儿,我这不是好好的。&rdo;竹凊嘴角一撇,哭了:&ldo;这是没事儿么?小姐都当众脱‐‐万一被老爷夫人知道,被王爷知道了‐‐&rdo;
作为一个男人关心一个女人,李墨兮倒不会在乎她。可作为爱护自己的面子,銮铃可就不能保证李墨兮会不会大发雷霆。她双眼直视竹凊,笑道:&ldo;凊儿,你不会告诉王爷吧?&rdo;
&ldo;当然!&rdo;竹凊一边擦泪,一边忙不迭点头。銮铃目光最后落在车帘子上,外面驾车的就是风冽。风冽会不会告诉李墨兮,她就不能保证了,毕竟风冽是李墨兮的心腹。
静默片刻,銮铃靠回座位,倦倦道:&ldo;回松风苑。&rdo;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李墨兮认为她丢了他的脸,一气之下把她休了,她正好借此离开,做个彻底的自由人。
马车调转方向,往松风苑走。却是花满楼三楼的窗子&ldo;吱呀&rdo;一声打开,窗边立着的人漫不经心望着那马车远去。
&ldo;哥哥,你怎么也对这个男人有兴趣?&rdo;一个小巧的身影也走到窗边,好奇地问。那年轻男子双手抱臂,看一眼他身边的小丫头,似笑非笑道:&ldo;染衣,你觉得她哪里像个男人?&rdo;
&ldo;啊?他难道……不是么?&rdo;
那年轻男子打了个呵欠,最后揽过那女孩儿,&ldo;走吧,睡觉去,也折腾了有一会儿。&rdo;
窗子&ldo;吱呀&rdo;又合上。
回到松风苑,早已月上中天,是大半夜了。里面夜色深沉,灯火寂寂。
风冽上前拍门,拍了许久,阿汀才揉着睡眼开门,大大咧咧骂:&ldo;谁啊,这么大半夜的!&rdo;第二句正在喉咙眼,一眼看清銮铃,忙又赔笑道:&ldo;方公子这么晚了有何事?&rdo;
&ldo;那位李珩李公子可是在这里歇息?&rdo;竹凊上前一步问。阿汀瞧见竹凊,一抹脸,忙站直了身子,神情却又为难:&ldo;这……&rdo;
&ldo;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我家公子想见见他。&rdo;
&ldo;这……&rdo;阿汀本不愿说不,可,他着实为难。
&ldo;我家公子不会耽搁太久。&rdo;竹凊又道。
那阿汀看一眼竹凊,最后叹口气,一跺脚:&ldo;进去吧进去吧,不过……不过他见不见你们就不知道了?!&rdo;銮铃顺利过了阿汀这一关,进到院子里,才明白阿汀话里的意思。院子里安静一片,马车依旧静静停着,可是里面院子的门紧紧合着,门外岿然不动立着两个带刀侍卫。
第42章第四十二章
这院子不动声色外松内紧的防卫,无非验证了銮铃的猜测,此人身份高贵。那两个带刀侍卫面无表情把他们拦下,其中一个道:&ldo;方公子请回吧,我家主人已经歇下了。&rdo;
一路默然无言的风冽忽而开口:&ldo;我家公子是奉都夏王之命特来拜会的,请通报一声。&rdo;听到&ldo;都夏王&rdo;三个字,那原本目不斜视地侍卫,终于侧眼看向风冽,看清风冽的脸,眼神不动声色一惊:&ldo;风……奉都夏王之命?&rdo;
这侍卫对面那侍卫也看清风冽,两人对视一眼,最后把门打开,恭声道:&ldo;方公子请。&rdo;銮铃也无意追究这两个侍卫和风冽的关系,抬脚进了院子。里面院子也是灯火寂寂,只是一片月华安谧。
院子越往深处,屋檐重重叠叠,却也不知这李珩是住在哪儿,銮铃径自往大厅里走,就见暗处不知何时走出一个紫衣女子,轻轻把銮铃拦住,温柔道:&ldo;夜色深了,不知方公子找我家主人是何事?&rdo;銮铃知这李珩就在附近,便朗然一笑,高声道:&ldo;摔坏了你家主人的琵琶,在下深感愧疚,特来致歉!&rdo;
声音在月色里传开,霎是惊人。那紫衣女子柔美一笑,正要说话,却是大厅外通向后院的长廊深处款款又走出一个紫衣女子,轻道:&ldo;如此,方公子请跟奴婢来吧。&rdo;本还要拦着銮铃的那紫衣女子微一愣,便默然陪着一起往那长廊深处走。
长廊深长,转过两个弯,一处幽静简洁的小院子便出现在眼前,为首那紫衣女子带銮铃走过去。竹凊正要跟着,被另外的紫衣女子拦下。竹凊一下着急,却是风冽出声道:&ldo;无妨。&rdo;竹凊诧异地看向风冽,见风冽一脸镇定,才略略放心。倒是那紫衣女子悄然看一眼风冽,微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