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悠然,被风倏忽吹来,又倏忽吹去,无忧无虑荡漾在空中。而云上的人虽无白云的闲散,心中愁闷纷乱的情绪却如空中絮云,动荡不已。
云泰抱着头,心中沉闷之气仿佛要爆炸迸出,胸口涨得痛楚不已。云禺的作法是得到了族中四大长老的一致赞成,大家一起变得如此贪婪残暴了么?还是嚣们天性如此,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只是因为自己得到了人的身体,也得到了天族光明正义的思想,因而与嚣的本性格格不入了?
云泰犹豫起来,云禺的指责是否真说中了自己的心病?为何心中竟如此难过?真的只是为了苍嚣们的死?而不是因为云禺说的是事实,自己的确只是假仁假义,只从自己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却没有想过大家的感受?
仿佛有一小团火在慢慢灼烧着下腹,云泰有些口干舌躁,从思想斗争中清醒过来,见脚下正是一条蜿蜓的小溪,溪水湛清,于是降下来想饮点清水。一只粉粉兔嗖地一声从下方奔过,身后一只人头牛耳的豹形怪兽衔着尾巴紧追不舍。诸健并不见于云荒,云泰也不识得这种怪兽,只是见其怪异,又追兔而来,以为它要伤害粉粉兔,急忙追了过去。
云行神速,瞬间越过粉粉兔,云泰落到了前方,将粉粉兔放行,拔出通天枪,挡在了诸健面前。
☆、释云之斗(下)
尽管云泰身上灵力微弱,但手中通天枪与腰间太清药葫无不是神器,诸健跟随释夜多年,对暗力、妖力感觉极为敏锐,这灵力虽说名称不同,但实际上蕴含的力量,对于兽类来说一样极为威慑。
诸健感觉不妙,松开了衔在口中的长尾,长着短短茸毛的长尾如蛇般在地上迤逦微动。诸健后退了一步,知道主人并不希望自己在异地惹事生非,它萌生了退意,然而云泰此时心中正是怒火十足,腹中怪异的感觉令得身体有些难受,混合起来的暴躁全部发泄到了诸健的身上,他前进了一步,手中的通天枪也抬了起来。
交给主人来解决吧,诸健昂头,猛吸了一口气,风在流入它咽喉的时候发出嘶嘶啦啦的摩擦声,但在瞬间喷出时,却尖利高昂了数千倍,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自诸健的喉中发出。一时间,周围风旋气涌,枝断叶飞,云泰紧紧捂住耳朵,但也被叫声震得半响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耳内强劲的嗡嗡声。
释夜听到了诸健高昂的吼叫声,手腕微动,将心结血玉塞进腰间。瞬间加速的风流还未将樗树最后一排叶子完美的造型破坏掉,造成这突然之变的肇事者已经落到了自己骑兽的身边。
失魂落魄的云泰此时才看到诸健身上柔软华美的豹皮坐垫与侧面悬挂的黝黑无华编着鹰翔鬼火图案的碧落囊,他固然可以将与诸健皮毛差不多颜色的豹皮坐垫误认为是其背脊,也可以将诸健侧身那黑乎乎的包囊忽视而过,但眼前这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一出现,诸健亲昵地轻轻摩擦着他的袍角,而男子也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诸健的头,这一切都明确地向他指出,他要对付的是别人的经过驯养的坐骑。
&ldo;我的骑兽冒犯了你么?&rdo;释夜淡淡瞥了一眼对面魂不守舍的男子,虽是诧异他身上少少的灵力中居然还夹杂着淡淡的兽息,脸上却并未流露出些许的惊讶,毕竟神州广阔,地大物博,这身兼天、人、兽三气一体的人类居然还携带着两种灵力深厚的神器,也自有其道理,但在释夜眼里看来也不过尔尔,轻描淡写的口气仿佛高高在上的君王纡尊降贵,向身分低微的臣民问话。
云泰久居深山,根本不识得释夜与生俱来的高贵派头,老老实实地回答:&ldo;刚才它在追一只兔子,所以我把它拦了下来。&rdo;
释夜暗中恼火自己刚才的高雅姿态简直是对牛弹琴,语气不由得低沉下来:&ldo;我的骑兽不吃血食,只是逗逗兔子罢了,你紧张什么?&rdo;
云泰抓耳挠腮不知怎么回答,腰间太清药葫却轻轻晃了起来。云泰功力尚浅,辨不出别人的身份,但太清药葫自身蕴含的灵力却与释夜身上无法完全隐藏的妖气起了反应。
云泰恍然大悟:&ldo;你是妖!&rdo;说完后退了两步,手中通天枪对准了释夜。
瀛洲大陆本就是冥族与妖族的地盘,妖魔纵行,但在神州大陆,妖却极为少见,能由瀛洲大陆逃到神州或是在神州本地修练有成的妖魔,见神州的人族能力低微,无不兴风作浪,作恶多端,所以神州大陆上的人类见到妖魔都深恶痛绝,嚣们也受过妖兽马腹荼毒,自然对妖绝无好感。
拥有一半妖族的血统正是释夜最无法隐藏的痛处,瀛洲的权力中心中,也向来鄙夷冥妖混血,如果不是因为是阎王的私生子,即使释夜再英明神武,也不可能坐到出云军首领的位置,还被赐封冥修称号。但即使身份显赫,释夜也知道别人在背后是如何评论自己的,尤其是连自己的哥哥释衡与妹妹释瑶都毫无同胞情谊,一则当面,一则背后称自己为杂种,没想到到了神州,仍然受这种偏见束缚,他不由得勃然大怒,拔出了噬魂剑,指向了云泰。
&ldo;我是妖又如何!&rdo;释夜俊秀的脸庞因为暴怒有些狞狰,血液瞬时冲上了白晰的脸面,灿若桃花。
云泰打了个重重的寒战,噬魂剑自身所含煞气再混以释夜暴怒时爆发的暗力,又岂是刚刚得到人形的云泰所能抵抗得了。脸色瞬时灰白,握着通天枪的指节发白,微微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