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仍隐着身形,南修看不见她,却目光涣散地唤道:“师父……”
南檀心中发酸,却是没有答应下来。当年,南修是个难得的修仙好苗子,因其是个无名无姓的海妖,所以她亲自给他起名,与自己同姓为“南”。
他是她唯一的徒儿,一直悉心照料,却不想后来出现了一个绮璇,完完全全毁了他。
背叛仙界、断绝师徒关系、为了那个女人自毁灵根……一件件事做下来,到了最后,整片海中所有妖类同伴都死在了绮璇身上,他才醒悟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却也在这强烈的刺激下疯了去,时不时便会发病。
以他的天资,几百年修成仙人绝不是难事,可到了最后,他只成了位散仙,再也没有进阶的可能。
南檀心情复杂地看着他,自己有百余年未来看望他了,若不是他和舒棠此番有了交集,自己也不会再次出面。对于这个徒弟,她自责大于恨铁不成钢,若不是她教导不力,怎会引出后来的祸端?所以,当她知道舒棠与带有诅咒之力的玉坠融合后,她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徒弟若是引导不力,很可能误入歧途,南修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更何况舒棠还有诅咒之力,一旦她走上岔路,后果不堪设想。今日苗婧菡特意用掌门等人对真神之力的反应刺激了她,难保她不会对人间失望,长此以往,很可能会产生心魔。
南檀想事的时候,南修的目光始终看着自己所在的虚无之处。二人早已没了师徒的关系,可师徒情分总归还是有几分的,南檀终究是于心不忍,现了身。
南修看见师父的身形渐渐显现,眼眶忽然有些发红,再看自己手上的伤已经好了,当即起身跪下,给她磕了两个头。
南檀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垂眼看着他。南修这会儿不再疯癫,神志清楚,跪在那里道:“谢谢您还肯来看我。”
“你可还记得先前发生了什么?”南檀问。
南修细细回想,他发疯时一向记忆错乱,只隐约记得有个来买镯子的少女,便如实答了来。
“那是芙玉上仙的徒儿,也幸亏你没有伤到她,不然……”她说到这里却是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然,不然什么?南修自己自然是清楚的。可是他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下次若是再遇见那少女,说不定还是一样的结果。
南檀也不强迫他什么,只想对他稍作提醒。既然事情已经说完,她也不会再留下去。临走前,南修从包裹里拿出那个镯子,递给她道:“还望师父帮我转交给她,望她莫要记恨于我,真论起来,我原本还应是她的师叔呢。”
南檀接过银镯,忽然问了句:“你还想复仇吗?”
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了无数次,他想都不想,直接答道:“每天都想。”
南檀静静看着着他,也不说话,过了半晌,直接消失在原地。
寂静的小巷中,南修怔怔地看着师父离去的方向,往事涌上心头。
他拜南檀为师时,她还只是个真人,如今,他依然什么都不是,她已经是万人敬仰的上仙……
这些年来,他无意识地收集了些宝物,用它们做交易,只是为了学习更多的土系法术,从而以其压制水系灵根的绮璇,进行报仇。可他时而疯癫时而正常,常常神志错乱,将买家认作了她,对其要打要杀。有几次他碰上了强劲的对手,还是师父出手相救,这才活到今天。
他们已不是师徒,可她念着师徒情分,仍想带自己走回正途,只恨自己不中用,恐怕一辈子都不能走出这个噩梦。
世事无常,时光飞逝,若他可以重活一世,他再也不要认识那个女子,只做一个潇洒的修仙人。那样的话,他还有师父,还有海中的家,还有完整的自己。
南修跪在地上长久,目光无神。半晌,一道影子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抬头一看,面前之人身着黑色锦袍,眉目似个书生。
那人道:“你想报仇吗?”
南修和他对视,只觉得灵魂随之颤栗了下。片刻后,他望着那人道了一声——“想。”
清容城道街道依旧热闹,深巷之中的黑袍人,却是在全身煞气下,轻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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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芙玉上仙府外。
舒棠自从和庐华回来,便一直在门口蹲着,不知道该如何进门面对师父。
一是因为她闯了祸,二是因为,她还是介意着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而她师父似乎也是不知道她回来,门内一点动静都没有,整座府上安安静静的,只有她一个人傻乎乎地蹲在外面。
也不知蹲了多久,她终于见了个人影,可这人却不是从府里出来的,而是刚刚回来的南檀上仙。
南檀见门口蹲着个人,还以为是哪个仙婢跑了出来,走近一看,竟是舒棠。她只得无奈问道:“你在门口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