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平吞下一口圆子,默默地又看了那旧伞一眼。
江离知她心心念念,都在那旧伞的主人身上,便问:“今日下山时,你是不是在与何忧闹别扭?因为甚么?”他想这小姑娘既然性子爽快洒脱,也该让她将心里的话倾吐倾吐。
道平正喝着碗中的酒酿,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戳中命门,当即“圪喽”一声,将头埋在碗中道:“我没有……”
江离夹起一团芝麻菜,拌入粥里,“哦?那你怎的一路不说话?”
“我,我别扭自己的,和他没关系……总之不管怎样,我都是把他当好朋友的。”道平一仰头,把酒酿吃净,“与人交往,没有强求的道理,我总不能因为他没有同等看我,就对他生气,你说是罢?”
“怎么不同等了?”
“我没甚么不能对他说的,可他很多事都不肯告诉我。比如他这次要走,都不提前说。”
“嗯,那是会不开心。”江离舀了舀粥,“但他不是也答应回来看你了么?”
道平脸上微红,“你听见啦?”
“没听见。”江离冲她一乐,“丝带他收下了?”
“收了。”
“如果被不是好友的人以贴身之物相赠,是我的话,我会婉言拒绝。”
“嗯,我也这么觉得!”道平将头猛点了几下,“所以他究竟怎么想的,我现在也不知道了。”
江离拿过道平的空碗,问道:“那还吃得下么?”
道平揉揉胃袋,“倒是可以,先再来一碗罢。”
江离忍着笑边替小姑娘盛了第三碗酒酿圆子,边问她:“你自己觉得,你了解他几分?”
道平把下巴搭在桌上,呼了口长气,眼睛转来转去。仔细想过一会儿后,她道:“他是和师父一样的人。”
“师父?”江离只想起一个佝偻枯瘦的身影,难道是和师父一样都需要照顾?
“啊,我不是指那个。”道平连连摆手道,“他与师父虽都体弱,却是有力量的人。我看他的眼睛便知。”
江蓠好奇道:“哦?甚么样的眼睛?”
“那样的人,眼睛里藏着光彩。”道平仰起头道,“就好像风雨连绵时,天光晦暗混沌,让你以为日月星辰都寂灭了,但若能纵身跃上层云,就能看到另一幅景象。”
江离被这个回答勾起了兴趣:“那我也想知道,你可从我的眼睛中看出了甚么?”
“嗯……”道平把脸挨过来,眸色因阴影而呈墨绿,像日暮雨后的山林,蓦然变得深邃,“我早就想说,阿离哥哥眼中偶然的流光,与乔姐姐极像,又极不像,让人捉摸不透。”
这句语意笼统的描述,不知为何带来一种洞明之感。
“修羽,和我?”
道平嘿嘿笑起来,“就是人家说的夫妻相罢,两人相处久了,就会变得相像。”
江离道:“这话不无道理。反过来讲,正是因为愿意被对方影响,才能长久地相处下去罢?”
“是这样的么?”
“我不敢说绝对,但在许多人,对方吸引你的,往往恰就是你心中所渴盼的。对我来说,修羽便是我最为敬重,并期望有朝一日能与她比肩而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