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我吃的馒头都快吐出来了!”
“记住了,”食堂的大师傅突然压低声音,很严肃地说:
“大家记住了,谁都不许把这事儿往外说!真出点儿啥事,咱们吃不了都得兜着走!听见没?”
张hong堡刚想说另一件事儿,结果被大师傅的严肃给憋回去了。
那是他到库房里的酱油缸里舀酱油,本来已经露出缸底了,在弯腰探底舀那剩下的酱油时,一只硕大的“酱”老鼠龇牙咧嘴地躺在缸底!把个张hong堡吓了一跳!那老鼠被腌得毛色黢黑,令人作呕!
“每天吃的就是“腌制”了“酱老鼠”的酱油?”
张hong堡这样疑问着?一时竟不知刚刚舀出来的酱油是拿回食堂?还是就地泼了?
……
沉睡了一冬的黑土地,冰雪消融,大地复苏。四月中旬,经过之前若干天的耙地、整平,黑土地又迎来春播高潮。一望无垠的黑土地,春风凛冽,寒凉刺骨。一排排列整齐的钎杆笔直的向黑土地里延伸,钎杆上的小红旗在风中颤抖。
春耕了,张hong堡被调到机务排开拖拉机。他心里那个乐啊,要知道,在连里能开上拖拉机是多么荣幸啊,那是个高人一等的活儿啊!二狗羡慕地说:
“你这泡病号还泡出好命来了!”
“去,去,去,瞎白话啥呢?有种你也装病去泡!”
“我可没那胆儿。”
一次在工间休息时,二狗要张hong堡教他开拖拉机。可此时张hong堡觉得有些累,想闭眼歇一会儿。可架不住二狗的纠缠,张hong堡迷迷瞪瞪发动起来,开着拖拉机上路了。猛然间拐了一个急弯,后面传来喊声,“宏堡,快停车,刮着人了。”他停下车来,果然看到一个知青打扮的人躺在地上,还好睁着眼,正在挣扎着要站起来,他们匆忙跳下车……
把伤员送到总场医院安顿好之后,张hong堡才送了一口气。虽然那人只是轻伤,受伤也主要是他自己的责任,但张hong堡心里还是很懊恼,都怪二狗要学车,这不闯祸了,今后就是好朋友也要保持距离,不能轻易答应事儿。
考虑着自己身体不好,每天清晨,他都和一位北京老知青坚持学练太极拳。而张hong堡的身体也一改这疼那疼的状态,又和从前差不多了。这让不知情的连长认为他不务正业,还狠狠地批评过他,可他仍然偷偷地练。即使是大雨天、大雪天,他也不间断。
“你说,张hong堡这小子哪来的这股劲儿呢?”
“我看这小子有些邪性!”
“他以前不就神经过吗?”
“啥神经?没听人说他那是泡病号、混病假呢。”
大强子越听越听不下去了,大着嗓门儿说:
“谁泡病号了?你们那才是混病假!去医院前冲瓶热水藏着,掖在口袋里,趁医生不注意把温度计插到热水瓶里,这谁不知道?!你们倒是也像他那样泡病号试试?大冬天的能把头扎到凉水盆里?头疼得能到场部医院开来病假条?”
这一下,人们都不出声了,有人还伸了伸舌头。
在别人的眼里,张hong堡“精神不正常”的帽子一直还若有若无地戴着。但是,聪明的他一直想找机会摆脱繁重的体力劳动,他想干些更加轻松点儿的活儿。
时感无聊的张hong堡从一本杂志上看到了一种水陆稻的优良品种,便给那个农科所的赵玉珍老师写了一封信,说他想买点优良稻种做实验。赵老师很慷慨地给他寄来了一包种子。他没想到人家会这样。张hong堡除了高兴,第一次有了被尊重的感觉:
“就凭着人家对我的瞧得起,我一定好好做实验!”
张hong堡捧着这包种子,仿佛捧着对方对自己的鼓励与尊重!他数了数,共有10038粒。然后到连里去要了块试验田。农场里最不缺的就是土地,就把门前一块被人们踩踏成板儿的坚硬的土地给了他。他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又是耕又是挖又是刨的,最后用棍子把土块敲打开,又用手仔细地捻碎,整理得苗圃一般,正当他准备种水稻之际,连里却变了卦,将这块地收回做了菜地,给他换成了远处的一块生荒地。这事儿就在连里传开了。
“农场到处都是土地,要用自己去开嘛,干啥非得跟你抢这一块儿?”
“我看就多余弄啥试验田!关你啥事啊?还不够生闲气的。”
“这不是明摆着耍人玩儿吗?”
“就是!这也太欺负人了!就该找他们评评理去!”
“连里有人说,神经病还搞实验?也不怕白瞎了好地!”
……
在打抱不平中,除了和张hong堡要好的哥们,还有一个北京的女知青。张hong堡看了看她,好像是一个叫宋书娟的。
刚刚升腾起的被人尊重的庄严感,瞬间被打得稀碎!失落之后,张hong堡在心里又倔强起来:
“我非得做成了让你看看!”
张hong堡怕误了农时,顾不上跟领导争执,连忙又将那块生荒地开垦出来,他怕连里还变卦,连气都顾不上多喘一口就赶紧种上了水陆稻。这下,张hong堡的心才算是安全着陆。俗话说,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为了争这一口气,从此,他几乎是没黑没白地守在那里。有时候在夜里,还带一个小马扎去观察水陆稻生长情况。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水陆稻在嫩江大草甸子上培育成功了,由此他获得了“科研标兵”的称号,受到团里的表彰,得了一个印着“奖”字的洗脸盆。张hong堡发现,别人看他时的眼光变了——由从前不屑,变得客气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