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饭做好了吗?”妈妈刚一进门,就看见蹲在灶前的大宝和妹妹弟弟。
“还没有,点不着火。”大宝站起身,低着头小声说。
“我看看。”妈妈说着蹲下身,又气又烦的大声质问说:
“柴这么潮,怎么能点着火呢?点不着你就不知道换些干的?你咋这么笨?你就会吃吗?点个火都点不着。”
杜和越说越来气,挥手冲着他的脸就打了一巴掌。霎时,五个手印红通通地印在大宝的脸上!
“妈妈你别打哥哥,他都烧到手了!”妹妹吓得哭了,但还是可怜巴巴的望着妈妈给大宝求情。
“还烧着手了?活该!点不着火倒是能烧到手?!”妈妈突然看见地上的洋火盒,她急急地推开看了一下,更加生气了:
“咋用了我半盒洋火吗?你真是个败家的玩意儿。”
说着,又要抬手打,吓得早有准备的大宝一溜烟儿地逃到门口。不知所措的他站在门口,心里害怕地“扑通通”直跳,好在这次妈妈没有追出来!我的天!
这是大宝第一次做饭。但是这次做饭,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一次折磨!除非这个孩子是天生的美食家,但是那个时代的那个阶层,却与美食无缘。
第二次、第三次的做饭仍旧失败!做饭像是一个魔咒一样让大宝不得解脱!他接二连三的得到了妈妈这样的“褒奖”:
“添了半锅水,这得啥时候烧开锅?小王八犊子,你这是成心气人啊?别杵着了,快舀出些水来吧……”
“这水不是自己流到缸里的,是好不容易挑来的,水得节省着用!你不知道啊?”
“下次少放苞米面儿,稀粥得做的再稀些,不然月底就没得吃了。”
“怎么呕了一屋子烟?你看你,呛得弟弟妹妹又是咳嗽又是流眼泪。柴又是潮的吧?怎么就分不出来是干的还是潮的?”
“柴尽量少放,等烧透了再添新柴,这一顿饭烧的太多了。”
每次,大宝都只有含着眼泪在心里记住妈妈这些责骂式的的叮嘱,他终于学会做饭了!不用再烧手,不用再点不着火,不用再呕的满屋子烟……但是,在大宝幼小的心灵里,却烙下了比烧手还疼、比满屋子烟还要让人窒息的伤痛!
大宝郁闷的时候,有时会一个人跑到离家不远的那片密密的白桦林里玩儿。在那里,一个人捧起一大把土,趁着还没有掉下去,赶紧把它们扬向天空……有时候,土扬的太直了,或者是自己跑慢了,就会落到头上和脖子里!痒痒的!凉凉的!他玩儿的很高兴!他喜欢也愿意一个人玩儿,在那里抬头仰望树林上方的天空,天空那么高,那么蓝,那一大片飘在蓝天上的白云是不是很软很软呢?他奔跑和穿梭在那些白桦树之间,发现每一棵桦树身上都长着许多个树疤,像是眼睛一样看着自己,大宝为自己的这个发现感到很高兴!这可是他在哈尔滨的姥姥家时从没有见过的。以后,每当一个人静静的面对白桦树林的时候,大宝觉得好像和好多的小朋友在一起玩,就好像又回到幼儿园里一样快乐!一阵山风吹过,光秃秃的树干也是被吹得摇摇晃晃,那“呜呜”作响的山林声,在大宝听来就是在唱儿歌啊!
找啊找啊找朋友
找到一个好朋友
敬个礼,握握手
你是我的好朋友……
大宝嘴里一边高兴地唱着,一边围着树跑着,欢快的象一只小鸟。他跑累了,就仰面躺倒地上,望着身边四周高高的白桦树。
“它们怎么长的这么高啊?”
大宝痴痴地想:
“如果我能爬树爬到树顶上,是不是就可以摸到天了呢?那天上是啥样子的?有没有人住着?那里的人会不会也很饿?”
只有在这个时候,大宝的心是可以轻松的!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的整个人才可以放松下来。大宝觉得,这里的天空和所仰望的每一棵白桦树都是属于他的,它们都明白他的心意与孤独,也在四周都给予他坚强的保护与守候!他可以坐着或躺在地上毫无顾忌的畅想,他可以享受到天马行空的自由!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不寂寞,不拘谨,而且很快活……
或许是因为孩子多,或许是没有心思,反正杜和不愿也很少做家务,只是动嘴指挥。她是一个从不认错也从不认输的人!对于曾经带给现在的一切,她说不清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但是杜和明白,自己的暴躁易怒却是过去导致的后遗症!她有时控制不住地对大宝有一种恨,好像只有去折磨他、看着他痛苦,她的恨才会缓解。对男人她也是恨,她无所顾忌地戏弄他们,打骂他们,挑逗他们,才会得到稍许的快乐!男人才他妈的不是东西!啥狗屁感情,啥天长地久,都他妈见鬼去吧!杜和也明白,把现在自己婚姻和生活的不如意都怨到大宝身上,是很滑稽的,他就是一个仅仅六七岁的孩子!但是,生存与生活的压力和曾经那触手可及的如意与幸福,让杜和在理想和现实之间如鲠在喉般的横在中间!她必须发泄出来,哪怕是变态的发泄!她的发泄对象最直接的只有大宝!杜和几乎不让大宝闲着,除了照看妹妹弟弟,还要烧火做饭、喂猪、喂鸡、赶羊和捡煤核、拾柴……
尽管如此,大宝知道,有个家比那些没有家的流浪儿强多了。
年少的大宝哪里知道母亲的暴躁脾气,虽有天生的成分,但并非生来就是如此的,妈妈也有自己的委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