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柳树下面容模糊的女人抱着襁褓轻声地哄,口中唱着某首歌谣,&ldo;月下梧桐晚,露湿捣衣声……&rdo;
这个夜晚仿佛很长,慢悠悠的时光安宁而静谧。柳十七翌日醒来还有些意犹未尽,他伸了个懒腰,想着梦里的场景,惊觉这是他第一次梦见父母。
但童年的长安,院子里没有柳树也没有槐花,秋天的时候,只剩一地枯黄的梧桐叶。
柳十七捞过床头的一个杯子,凉透的水喝进去沁人心脾。他被激灵得彻底清醒,望月岛的海风灌进来,他却嗅出一股不寻常的风雨味。
下榻走到窗边,外面天阴沉沉的,海上的第一场春雨呼之欲来。
正在此时,封听云推门而入:&ldo;十七,你醒了,快,把东西收拾一下,跟我走!&rdo;
&ldo;去哪?&rdo;柳十七本能地问。
封听云将一个药瓶扔给他:&ldo;你的药带好了,我们去扬州‐‐昨夜收到了绿山阁的灵犀姑娘给我传信,盛天涯就出现在扬州,找了阳楼做靠山,不知在盘算什么,已经软禁了诸多掌门,还拿席蓝玉威胁商子怀!&rdo;
柳十七穿外套的手一停:&ldo;什么?&rdo;
&ldo;三言两语说不清,总之师父也去,今次可不是闹着玩。&rdo;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也许还有(。
第37章第三十六章烟雨春风
距离上次来扬州不过短短月余,望月岛上颇有点一日十年的感觉,柳十七踏上海岸时,恍惚间觉得过去了很久。
彼时与闻笛作别,尚有春寒料峭。而今万物复苏,春花烂漫。
可惜谁也没心情去欣赏江南四月的好风光,柳十七落在最后时,眼神离不开最前头的那匹白马。按伊春秋所言,在封听云逐渐能独当一面后,她已有近二十年不曾来过中原,王乾安还在世时野心深藏,不曾多说与她,她自然便不把回中原放在心上。
柳十七心念一动,打马疾速前行几步与伊春秋并肩,问道:&ldo;师父是哪里人?&rdo;
那女子已经不再年轻了,但面容秀丽清淡,笑起时仍有少女韵味:&ldo;南楚。师父当年路过云梦捡到我的,那些年闹饥荒,父母都不在了。从那以后,我对中原印象极差,只觉得处处都是白骨,望月岛那么好,便不想回来‐‐我和你娘不一样,她总是想走。&rdo;
&ldo;我记得你说,娘是扬州大户人家的女儿。&rdo;柳十七道。
伊春秋点了点头,道:&ldo;人各有志而已,与出身无关……前头快到了吧,听云,今夜住在哪里?&rdo;
原本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封听云回头道:&ldo;害怕打草惊蛇,我拿了逍遥散的解药去同绿山阁换了一次庇护。听消息仿佛那些正派掌门都是中了逍遥散,他们想要都来不及。&rdo;
伊春秋道:&ldo;绿山阁安全么?&rdo;
听出言下之意的担忧,封听云笑道:&ldo;师父,我倒是觉得,他们这么两面三刀的地方能在腥风血雨中安稳立足,定有自己的手段。赫连家从前黑白通吃,现在听说连官府都搭上了,可谓把&lso;中庸&rso;之道用到极致,不说感情只谈交易还是可信的。何况我们借住之处不过他们的别苑,与绿山阁的人打不上照面。&rdo;
伊春秋毕竟许久没直接与中原各派打招呼,对绿山阁的了解远不如封听云深,闻言只一颔首:&ldo;行,都让你做主。&rdo;
封听云的笑容还未消弭,她忽又没头没尾地补充道:&ldo;听云越发稳重明事理了,等百年以后,望月岛悉数交给你,我也能放心。&rdo;
她还在壮岁,提到这个时柳十七和封听云的表情都不由得僵住了,二人沉默不语,不知怎么接这话。伊春秋神色淡淡的,很难发觉她到底是玩笑还是认真。
三人走出一段距离,封听云才低声道:&ldo;师父,以后不要说这些话。&rdo;
伊春秋却有些怀念道:&ldo;望月岛……向来不是长久的命,师父享年六十九已是十分高寿了。在他之前,叶棠身死时不过……而立之年。我如今……&rdo;
连柳十七也听不下去,生硬地打断她:&ldo;师父。&rdo;
好似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伊春秋抱歉地一笑:&ldo;让你担心了。十七,我教你一事,命里有时终须有,不必躲。&rdo;
她话里仿佛有别的意思,柳十七听不分明,先兀自记下这句高深莫测的教诲。
踏花归来马蹄香,一路春意盎然,柳十七在肩上再次落了一只蝴蝶后蓦地想起了那句诗。接着便顺理成章地记起了,折花手里也有一式叫做&ldo;踏花归来&rdo;,他微微低头,唇角情不自禁地上翘。
也许闻笛还在扬州,他们约定的日子没有到,两人却总是偶然遇见。
绕过扬州精致的城墙,再往西行了约一百里地,几片青瓦白墙的民居引入眼帘。周围稻田青青,推门而入后,院中只有一个老仆。
封听云从怀中取出一件信物给他看了,那老仆也不言语,径直笑着将三人迎了进去。
待老仆走后,柳十七奇怪道:&ldo;他怎么一直不说话?&rdo;
&ldo;那是绿山阁的哑仆。&rdo;封听云放下包袱,转身替伊春秋在主屋铺床,&ldo;除却收入阁中的门人,绿山阁其他仆从都是大字不识的哑巴,否则太多秘密就被泄露了‐‐师父,你夜里就睡在这儿吧,我和十七去隔壁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