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我们会联系事件当事人做进一步问询。”老警察收回视线,从公文包里取出一页纸递给裘浅山,“刚才问过你的主治医,没意外的话你三到五天就能出院。等回家了,你找找看有没有遗书之类能明确证明死者自杀意图的证据。到时如果确定要继续调查,就把这个签了,我们会安排进一步尸检。”
那是一张表格,上面已经填写好事件相关的基本信息。裘浅山仔细看了一遍。
两位警察同时起身,老警察说:“回头按这上边的电话联系我吧,到分局正式做个笔录。”
小警察收起笔记本,俯身低声说:“你别太着急。你父亲现在还在局里,等尘埃落定,我们会帮你向民政部门申请丧葬援助。”
告别警察,病房里的气氛略显凝重,裘浅山朝两侧略带抱歉的笑笑,但也没心情解释更多。
他望向窗外,那里是灰蒙蒙的天,几根树枝在风中来回摆动。
直到一阵刺痛袭来,裘浅山抖了下,这才收回思绪,侧身覆住微凉的手背。
抬眼望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早换到最后一袋液,床头还多了份午餐。
“滴得快了吧?”何磊翻身下床,帮他调慢些滴速,又给他保温杯里添了些热水,似是不知该如何安慰,守着他站了会儿,又钻回自己病床。
裘浅山转头看向他,笑了下:“磊哥,我没事。”
“我没事”是他这几天最常用到的三个字。
何磊点点头:“男人嘛,有事就扛着,扛扛就过去了。”
裘浅山微笑点头,长长吁出口气。
他为邱瑞泉感到难过,替邱朗朗惋惜,也准备好担负起兄长的责任,照顾妹妹。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在心底深处,他有更为迫切的牵念。
?
八年,多么漫长的一段时间。
他牵挂的人现在在哪里?毕业后是不是就留在了北京,继续读书了吗?失去了他这个亲人,西胜于他,是不是早已毫无意义?他,会不会怨他?是不是还在记恨他的不告而别
八年啊,算下来,他的力早已长到他离开时的年纪,也许已经成了家吧?
裘浅山咬住嘴唇,余光扫到床头的手机。不,打电话不行,太突兀,还是出院后先去康什花园看看,如果没人就去东郊老宅,齐姑姑应该不会轻易离开,还可以去爷爷那打听一下,再不行,去盛山厂区问问
喉咙口一阵阵紧缩,裘浅山吞咽了几下,想起那个不知是梦还是神识离体的片段,厚重的棺材、阴寒的殡仪馆,以及一袭黑衣的少年。梦也好,灵魂的记忆也罢,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裘浅山死了。
?
护士来拔针,他颔首道谢,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
护士好笑地看他一眼,问他要不要帮他把饭热热。裘浅山瞄一眼床头柜上那一小份汤面,浅笑着摇了摇头。
半分钟后,他移开压着血管的手指,从床架中抽出小餐桌,把塑料餐盒摆在餐桌正中,拆开一次性餐具,一口一口机械地往嘴里送,心里琢磨着以盛山当年的经营状况,裘家怕是没人愿意接手,也许早就关张了
小勺停在嘴边,裘浅山伸手去够手机,想先上公信网站查询一下盛山的经营状态。
余光里,有什么挡了下光线,裘浅山下意识偏头,只见一个身披黑色风衣的男人走进病房,正缓步朝他靠近,边走边低头翻看着一叠票据。
男人山一样的体型存在感极强,鸭舌帽下露出英挺的鼻和浓密的胡须,胡须间隐现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裘浅山的心脏毫无征兆地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