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急转,熏池立刻收手,回身看去,陆吾已气喘吁吁地四爪附着于地,嘴里死咬着夕颜的身躯,浑身鲜血的它已是强弩之末。
“夕颜!!!”
熏池目光穿透灼烧的空气定在夕颜被摧残的身躯上,银灰色的瞳仁中一片惊澜,痛心疾首。
夕颜的元神逐渐涣散,向往生界飘去……就此神回故里,再无重生之希望。
“不……不!”熏池疾步探手,指尖触及到的却只是一缕抓不住烟魂,她离他越来越远,无限悲哀挂在眼角的泪滴上,消失在往生界内……
这一眼,恐怕也是最终的一眼。
陆吾几乎是艰难地咀嚼着口中的血肉,熏池每向前一步,它就咽下一口,它没有后退,即使重伤处涌出的鲜血已经淹没了他靠近自己的鞋履。
众人眼里的熏池几乎在夕颜消失地那一瞬间,彻底成魔!他因痛苦而无法闭合的嘴角,撕裂般地抽动着,眉心神印刻入脑骨,血泪般沿着眼角滑落……他抬起右手,一掌劈在陆吾天灵盖上。
陆吾本就抱着必死决心,再无抵抗之力,承受重击后头颅重重摔在地上,口里吐出一声长长地叹息,不动了……
昆仑山镇守神兽幻灭,往生界铜门重重合上,‘随侯珠’失去光泽,化作粉末飘散,众人本以为已经尘埃落地,脚下却无实地般地起伏不定,无妄池在山底叫嚣,玉阶两侧弱水携着欲念灼人之气向几人铺天盖地而来。
“什么情况啊!!”
长乘站得离水壁最近,水滴打在他的手背上,烧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疼得他哇哇大叫。还好释儿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要不整个手臂就完了。
危机下,未曲明又要顾忌释儿又要照顾重伤的南虞,自己且又站不稳,抬头望去,弱水如瓢泼大雨般浇下,压迫之感顶着天灵盖而来,沾上一点便去皮削肉,浑身浸透还不倏然化了!
玲珑望着仍在往生界铜门处徘徊的熏池,刚才那一幕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爱人碧漓,曾几何时她也曾妄想过碧漓能回来,曾几何时她也曾期待着一掌将未曲明打死,这样的念头在她心头盘旋不去……
未曲明正忙着伸手拉稳释儿,忽觉剑花晃眼,手臂一痛,释儿被摔到一边断裂的台阶上。
长乘徒手接住玲珑挥来的剑锋,莲藕般地手指间玄色乍现,他话语厉声仿若惊雷击打在她面门:
“别受无妄池欲念的影响!这个时候你还要自相残杀吗?”
安身立命之地越来越少,未曲明四人被弱水团团围住,只剩下南虞所躺之地,那弱水似乎也怕圣血,不敢靠近……情急之下未曲明带着释儿和长乘,让他们围坐在南虞身边。
玲珑却因为惊慌,逗留在被弱水激荡开的一块玉石上,眼看就要被弱水吞没。
“这里安全!”未曲明对玲珑努力伸出被她剑伤流血的手臂,道:“快过来啊!”
见此状况,玲珑哇得一声哭了出来,跌跪在玉石上。
未曲明着急骂道:“哭甚?快过来!”
玲珑长发散乱面额,狼狈之极的她呜咽着向她伸出手臂,当十指相触时,百年来的仇恨仿佛在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两个女人紧紧拥抱着对方,给与着对方安定地支持……
南虞缓过气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眼前此情此景不禁莞尔笑了,看来自己的血还真是什么时候都能派上用场,只要血没流干,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能护得这一群妇孺孩童周全。
“熏池,纳命来!”
灭魂刀破开弱水三千,再次出现的冥昧上仙直直冲向几乎消失在水幕后的熏池,突地,天界划破一声嘶吼,灭魂刀被震得脱手而出,斜斜插在不到南虞三步之地。
未曲明五人安身之地如龟片开裂,摇摇欲坠,风雷大作之际,几人头顶上方一条赤纹巨蛟与一头乌瞳金丝虎撕咬在了一起。
冥昧和熏池竟幻化真身,生死相搏!
南虞看两人这一番恶斗,必定是山呼海啸、吞没万物之势,他靠在未曲明怀中,低垂着眼帘喃喃道:“看来这回……我们真是要死在一起了。”
“啊!我才刚出世不久,要不要死这么快啊!”长乘满面苦相,拉住释儿破烂袖管,又叹道:“不过能和你一起,也算圆满了。”
释儿抽回自己的袖子,套回胳膊上,转身不理睬他的一片真情,只是默默拉起娘亲的头发,趴在娘亲的背后。
感到释儿小小的身躯就这样无助地依偎着自己,感到怀中南虞的气息越来越弱,未曲明本想留个全尸的念头,看来是今生无妄了……冷静下来的玲珑,更是不再言语。
眼前山河破碎,摇摇欲坠,风飘絮凌,弱水再也经不住无妄池*地翻滚,如沸腾山火,灼灼奔腾。
空中,赤纹巨蛟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牙一口咬住乌瞳金丝虎的脖颈上,乌瞳金丝虎哪里肯示弱,挥爪撕开巨蛟脊背上的鳞片,不过几个回合,两人身上竟无一处完整皮肤,短暂分开后,各化作一团意念之火,向对方俯冲而去。
见状,未曲明紧紧闭上双眼,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随着一声巨响,她感到自己被抛入了空中,依偎着自己的释儿,怀里的南虞一瞬间都不见了,她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休与山出世的那一刻,那件从天而降的仙衣翩然落在自己的肩头,暖暖地如同太阳的余晖……
“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