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闷闷不乐地抄着兜,一路上时不时回头,走了很久也没见到有开往进城方向的车。
走着走着,他忽然听到空中由远及近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夕阳中,一架小型直升机从远处摇摇摆摆地飞进场,在飞行学院的上空悬停了足有十几秒,笨拙吃力地调整着姿态,刚校水平,一不小心又矫枉过正,忙七手八脚地找平回来,最后终于缓缓降落。
学院的围墙挺高,直升机一落地,严明信站在墙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望向天空,回忆着直升机回场的飞行轨迹。
据说君洋的同事兼对手是陆航的教官,从前专攻武装直升机培训,这次人家本来打算按部就班带个实验班的,每一年干每一年该干的事,循序渐进地弄出几个尖子来,结果被君洋的战书逼得不得不大费周章地改弦易辙。
在现代实战中,如果不就具体情况分析的话,难以评断究竟哪种机型更占优势,不过就学院比武的强度和环境而言,在无火控雷达的条件下,直升机的优势显然大于初教型战斗机。
比武一般会制定一个战术目标,可能是打靶得分、追捕首领,也可能是抢占高地、摧毁工事,不一而足。但无论何种条件,只要天空中还有一架敌直升机,机上有机枪手居高临下地架起模拟机枪,君洋的地面部队就不可能自由行动。而战斗机在初级阶段没有自动制导装备,激光模拟机炮攻击需要足够近的距离,直升机肯定会狡猾地扬长避短,在超低空徘徊。
这对严明信等人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是一想起来要让一群半大孩子突防、近攻、快打,他就一脑门汗。
比武胜负的评断,除了对战术目标完成度的评估外,还要统计战损比,整体计算最终成绩,就算一方能偷偷摸摸地完成目标,也不一定能取胜,耍不了小聪明。
严明信举棋不定,在原地蹉跎了一小会儿,返身找了个小超市,买了一大兜各种冰镇汽水,跑回了篮球场。
“哎,那几个,过来歇会儿!”严明信扬了扬手里的汽水,把篮球场上七八个学员喊了过来。
他名不正言不顺,平日也不太好为人师,并不想扫别人的兴,可他不得不开口:“那什么,上周我来的时候,这个点儿……你们好像还在训练啊,怎么今天打起球来了?还有,你们班其他人呢?干嘛去了?”
最前面大口牛饮的两人对视一眼,支支吾吾:“哦,他们啊……”
话没说完,忽有一人喊:“看,一班的!黄教官又带他飞了,今天都飞好几次了。”
旋翼和发动机的“突突突突”声从远处传来,那架小型直升机落地不过半个钟头,又升空了。
当“飞行”二字被具象化,对这些以成为飞行员为使命的年轻人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他们不挑机型、不挑岗位,发自本能地羡艳着每一个能上机的天之骄子,纷纷行以注目礼。
严明信和他不合时宜的问题存在感全无。
仅隔几秒钟,他们耳边的噪音变得更大了一些,那架直升机在夕阳下稳稳地悬停不前,地面上又升起了第二架。
“又一个又一个!哎,不会是你们隔壁寝室那个吧!”
“一班那两个人是学霸中的学霸,很强的。”一个学员转头跟严明信介绍,“他们班的人都不用多上,就他俩上场就够了,俩直升机往空中一架,就是两个移动碉堡,我们怎么跟人家比?”
“没事,不怕。”严明信赶忙安慰,“直升机不好操作,他们刚才降落的时候我看见了,没这个水平。这两架看样子是想练编队,应该不是学员亲手开的。按他们降落的姿态看,再练半年顶多能平稳起降转弯,一旦脱离了雷达,你只要稍微做个机动动作,它看都看不见你。”
他又见缝插针地说:“要是让你们君教官上天,一个人能打他们一个班。”
几个学员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张着大嘴回头问:“真的吗?”
换成他们君教官在这,多半会冷笑着在他们脆弱的心头补刀,肯定不会带他们展望美好未来。
“真的。”严明信诚恳道,“不相信我,你去图书馆随便找资料,看看同等级飞行员的单机作战视频,是不是直升机还没看到战斗机来向就被瞄准了?”
说着,他灵机一动:“老弟,能不能给我弄张卡,去模拟室玩玩?”
飞行学院的学员每学期有一定的固定屏模拟机练习时长,开学时就加在了学生证里。
他们之中也有人去过模拟室,人模人样地刷完卡上机,折腾了半小时,连开车键都找不到,只得悻悻而归。后来,模拟室对他们来说就成了给信仰充值的地方,每当学业和生活遇到了迷茫,就去里面坐坐,可怜巴巴地到处摸一摸,再十分节约地卡着扣时长的分钟数及时下机。运气好的,偶尔能遇到师兄练习,隔着一道座舱门蹭着看看。
严明信混在人群中刷了卡,过了门检,熟练地一边将各项战场条件调整成与学院比武相似的作战环境,一边给学员解说。
光是他毫不迟疑地调试战场数据那几下子就把一群学员看得眼花缭乱,热血沸腾,顾不得浪费自己的上机时长,纷纷挤在他的机舱里。
严明信设定的条件是一台初教机对抗四机编队的小型直升机,双方从间隔五公里的机场起飞。一照面,敌机瞬间被他打掉了两架,剩下的两架被电脑按照数据库对敌反应概率模仿了个“惊慌失措”,直接撞在了一起,坠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