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报员边说边写,方程列了一堆,饶是张元洲也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他刚想拍拍君洋的肩膀示意他坚持一下,转头一看,君洋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纸面,毫无倦色。
君洋问:“你确定是这么算的吗?”
张元洲转过纸看了看:“不考虑海上其他舰载雷达的话,针对数量少、型号单一的雷达,可以这么算。”
“舰船进港避风,会把天线和雷达保护起来,只考虑岸基足够了。”君洋道,“但就算在复杂环境下,雷达的探测性能不如平时,也不足以让战机高速突防。”
“战机当然不行,可别的东西可以啊。”张元洲抽出一张纸,列出几行公式,“我们可以使用机体金属含量低的小型低速低空航空器,降低回波信号强度,对于外形尽可能做柔性处理,淡化航空器特征,如果时间来得及,最好再加入伪装欺骗干扰,或者假目标生成器。”
君洋眼前一亮,追问:“如果想让它飞到地面雷达附近,用激光器照射目标,还需要什么条件?”
“最重要的是释放无人机的时机。”张元洲道,“既要在雷达调整门限电平之后,又要在飑线真正来到之前。这之间的时间可能并不非常充裕,甚至只有十几分钟,或者几分钟,同时,还要控制无人机在人员稀少的地方着陆,以免被发现。所以,具体有没有机会,我们还需要更多云体水平和垂直扫描,判断它们的体积和强度,另外,也得有短临雷达图层支持,才能掌握冷涡的移动速度。”
就在他们讨论之际,气象站其他几人已开始着手用独立电脑在网上搜索:“这个网站好像不错?”
另一人道:“如果产品都能有这种清晰度,那真的可以诶。”
君洋背后传来啧啧咋舌声:“好贵。这标价是认真的吗?”
“诶,你以为极轨卫星随随便便发射的?再说建观测点不要钱嘛……”
君洋对张元洲说:“查一下,最近枯桃舰在不在港?”
“我在指挥部的观测中心待了一个月,一直没听说过枯桃舰有演习科目啊。”张元洲回想道,“如果它们在附近,应该会和往年一样参加联合演习,这一点动静都没有,估计是出海执行任务去了。”
枯桃港在设计之初就主要围绕着服务枯桃舰及其战斗群而建。当枯桃舰不在山海关附近时,港口内的人员数量和防空体系不可能时刻处于饱和状态,否则过于浪费资源。况且少了枯桃舰战斗群,港口的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买。”君洋回头道,“需要什么买什么,我出钱。”
张元洲急急拦道:“别别,这靠谱吗?你都不先问问客服!看看评价!查查资质!”
“时间不够了。”君洋手指点在桌面的资料上,“第三方至少比这个靠谱一点。”
严明信一觉睡醒,睁眼就见到君洋坐在床边。
他手里拿着一张航图,边缘处密密麻麻地写着分步计划。
“避开返港的舰船,从水文复杂的海域上空接近枯桃,投放无人机;g-02加油机在母亲海空域待命,预备向j-100一队空中授油……”严明信迷迷糊糊地念罢一行,叹了一口气,抬手胡乱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昨晚睡了吗?”
君洋和两站的工作人员连夜收集资料,整理推算,结合海洋水文要素,绘制出了航图。
他后半夜靠烟和茶强打起精神,此时嗓音沙哑,憔悴地说道:“我不要紧。”
“臭小子,你把我弄睡着了,又跑去帮我写作业。”严明信嘟嘟囔囔地骂他,一伸手,连人带图一起抱在怀里,紧贴着自己,“好了,交给我吧,你休息会儿。”
一句说罢,又有细微的鼾声。
“……”君洋轻轻拍他的背,“你能行吗?睡醒了没?我跟你一起去。”
严明信的精神早已是一如既往的清亮,只是身体因为过度透支而显得软绵无力、苏醒迟缓。他埋怨道:“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
哼唧了两声,他又说:“你都给我把答案写好了,就差把标点符号也写上,我还能看不懂吗?”
作战室一屋子人再次聚齐,共同分析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君洋的心悬着,一时半会儿睡不着,还是一起来了。
林届思指着盛京方向的欺骗任务,道:“这个我来吧。”
君洋迅速抬眼,目光锐利地扫了过去,直盯着他问:“为什么?”
男儿从军,没有一点建功立业的私心是不可能的。若说战争中追求的是胜利,那演习中追求的便是投弹量和命中率。
盛京港方向的欺骗任务几乎没有交火机会,就算有也是被打,林届思身为j-100的飞行员,会主动降维请缨这个鸡肋的位置,要么是对突袭没有信心,觉得去了枯桃也是无功而返,要么是对此行相当信任,一腔热血甘为马前卒。
君洋逼问得太急,林届思被他问得一时茫然:“只有我和严队长两个人从头听到了尾,当然是我去了。而且在防空区进退试探的度,我个人认为,由我来拿捏会比较好。”
他既不像是前者,也不像是后者,倒是有点当大哥的样子。不光顾及了严明信的处境,连其他队友也一起照顾到。
君洋说不清心里放下了什么,只觉得困意霎时漫了上来。
他余光一扫身边的张元洲,那位也半死不活地耷拉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