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门框正上方挂着门牌,浮雕门牌十分精致,细看可以看见里面有光,是摄像头。
&esp;&esp;进还是不进?是个问题。
&esp;&esp;背对敞开的入户门站了两秒,那颂转身走到门前,拉开门走了进去。
&esp;&esp;摄像头的另一端,柯桦关掉家里的监控报警,把手机揣回兜里。坐在对面的李恒洋缓慢地睁开眼,两双眼睛蓦地对上。
&esp;&esp;李恒洋轻笑:“等不及了。”他语气笃定,仿佛用一百种方法验证过他的猜测,结果答案如他所料:柯桦等不及让他去死了。
&esp;&esp;李恒洋仿佛一个纸人,身体薄薄一片,整日陷在轮椅里,身上盖着厚毛毯,加热垫让他周身萦绕着干燥却腐朽的气味。
&esp;&esp;近一年看见李恒洋,柯桦总会想起死在沙漠里不久的骆驼。烈日下,黄沙上,干瘪的皮囊之下早已空心的骨架。风可以从他空心的骨骼里穿过,阳光能刺透他破烂的皮囊。
&esp;&esp;柯桦的两只手肘架在膝盖上,两只手攥成的拳头抵在下巴处,一双眼睛探究地望着轮椅里的男人——那股干燥与腐朽的气味像枯叶烂进腐殖土里的气息。
&esp;&esp;将死之人都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李恒洋也一样。他清醒时就爱摆布活着的人,让他们更恨他,或者难以忘记他。
&esp;&esp;“一家人。”他声音喑哑微弱,吐出个字就要休息半分钟,“总要有全家福。”
&esp;&esp;柯桦从鼻腔喷出一声冷笑。“我姓柯。”他起身走到窗边。从这里望出去能看见公寓所在的方向,但是看不见他住的那栋楼。那颂怎么知道他住在那里?
&esp;&esp;“你流着……”李恒洋挣扎着要坐起来,管家从门厅走过来扶起他,往他身后塞了一个抱枕。
&esp;&esp;李恒洋坚持说完:“我的血。”
&esp;&esp;“流着你的血的人不只有我,你大可放心地走。”柯桦毫不留情地说。
&esp;&esp;敲门声响起,管家疾步去开门。门打开,一袭白色旗袍的中年女人抱着一张遗像走进来——照片上的男人二十左右,没有笑容,阴郁地看着前方。女人身后跟着一个抱孩子的保姆。
&esp;&esp;柯桦回头,视线掠过屋中所有人,落到门口的柯肖晴身上。
&esp;&esp;柯肖晴剪了利落的短发,一身中性西装。她笑得讥讽,拎着一只棕色皮包大跨步走进屋。“我以为再见你是墓碑上的照片,你的命比我想象的硬,果真祸害遗千年。”
&esp;&esp;“我活着,”李恒洋的眼睛先看向沙发上的尹薇,再看向柯肖晴,“才能让,你们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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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柯桦站在轮椅正后方,柯肖晴站在他右侧,尹薇抱着李逸的遗照站在他左侧。李恒洋的两只手虚虚拢着满月的婴儿。小婴儿不哭不闹,乖得不像初来乍到这个世界的孩子,他仿佛深谙这个家这些人的紧张关系,没给这份紧张增添一点声音。
&esp;&esp;摄影师和住手比所有人都紧张,照片拍完,立时上传平板,由管家给李恒洋过目。
&esp;&esp;李恒洋看过,点头道:“黑白照。”
&esp;&esp;摄影师只觉头发根根立起。
&esp;&esp;李恒洋又道:“我们仨,来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