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俞家呢?”太子胞姐泰平公主是俞家孙媳。
俞太傅不紧不慢道,“感情上俞家自然偏向太子,却非太子党羽会供太子驱使,俞家万事以社稷为重,陛下为先。”
俞氏静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道,“端王可有机会?陛下颇倚重他。”皇帝重视太子不假,却也培养端王。他们几家和太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自然更倾向于太子继位。
不过说句诛心话,太子也是不得已之下的选择。皇帝唯三子,太子即嫡且长,名正言顺,然而平庸软弱,好在心性尚可,入东宫十年无大错。
端王比之太子,输在名分上。可在俞氏看来,哪怕端王被簇拥夸得跟朵花似的,也就那样了,能力是比太子强,但强的也不多。
荣王可忽略不计,此人一言难尽,就是皇帝想立这儿子文臣武将都得死命拦着,妥妥一昏君苗子。
皇帝倒是有几个出色的儿子,奈何都英年早逝。尤其是被追封为英烈亲王的前太子,上马能安邦下马能治国,深得其父精髓,偏偏在启元三年的秦楚之乱中救驾而亡,连个儿子都没留下。痛失爱子,皇帝几日内白了半边头,俞太傅也大病一场,英烈亲王五岁拜入他门下,一生所学倾囊相授,最得意最寄予厚望的弟子没了,心灰意冷的俞太傅告老致休。
虎父犬子,后继无人,不得不说这是皇帝,是萧家,是大周的悲哀。皇帝为什么那么重视萧杞,就是想培养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延续辉煌。
俞太傅踱步到椅前,坐下,神情中露出一抹凝重,“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陛下这是把端王当做太子的磨刀石呢。”
俞氏手一抖,“就不怕一不小心割伤了手。”
“陛下敢这么做自然是有把握能控制局势,争来争去,龙子凤孙无性命之忧,倒霉的还是拥趸者,所以我才要姜家置身事外。”俞太傅缓和了神色,“你也莫要担心,目前局势利于太子,废太子岂是易事!就是端王成事,难道还能灭了我们几家满门,人生除死无大事,既然无性命之忧那又有何可忧!”
俞氏垂眸苦笑,“是我着相了,年纪越大,胆子是越来越小了。”
“你啊,还是太清闲了,才有心思胡思乱想。伍家小娘子即将出孝,五郎的婚事可提上议程了。”
提及小儿子的婚事,俞氏展颜,她虽尽可能一碗水端平,恐厚此薄伤了兄弟情分,然对聪明伶俐的幼子到底偏疼几分,“诸事年前就备妥,只等挑个好日子去纳采。”
俞太傅捋须而笑,“晚些我来问卜择吉日。”
俞氏无不应是。
俞太傅想起一事,道,“阿进新得的那丫头如何?”
俞氏笑着道,“虽说才八个月又难产,可只瞧着瘦弱了些,胃口比足月的婴孩也不差,还乖巧的很,不哭也不闹。”
“那便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好生教导。”
“也不求她日后如何,平平安安就成。”
父女俩说着家常,气氛正和谐,丹春就来了,见到俞氏也不避讳俞太傅,如此这般一说。
俞氏的脸倏地沉了,她和淑阳郡主想的一样,胡氏怎么想不要紧,皇帝怎么想才要命,他会不会觉得姜家想再要一个从龙之功更上一层楼,他还没死呢!
俞太傅无奈摇头,瞥一眼俞氏,“现在生气,早干嘛去了,她不着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俞氏尴尬的笑了两声,斟酌着道,“装成没事人似的恐怕不行,可特特去和陛下解释也显得小题大做了,我想着,不如请长公主出面,淑阳叫胡氏的自作主张气着了,长公主心疼,和陛下闲聊的时候带出几句抱怨,想来陛下也就明白咱们的意思了。”
俞太傅颔首,整段话的精髓就在自作主张这四个字上了,“倒也可行。”俞太傅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这回描补过去了,下回呢,下下回呢,一大家子不干正事,整天给她收拾烂摊子不成。”
俞氏沉默,半响才道,“唯有仁至方能义尽!”不管怎么样,胡家对姜家有恩,在胡朱氏的宣传下,更是人尽皆知,于情于理于颜面,姜家对胡氏都要多几分容忍。
“在我看来,姜家早已仁至,单说当年胡朱氏拿胡墉的印鉴包揽诉讼,若不是姜家周旋,胡墉他凭什么只是罢官。若说两清了,倒显得凉薄,胡家没落,帮扶一把也是人之常情,忍让胡氏女兴风作浪算什么事。无理取闹者被迁就,明白事理者被委屈,长此以往,其他几房人如何想,难不成要为了一个胡氏离间了兄弟感情!”
俞氏汗颜,忙道,“阿爹息怒,阿爹说的我都明白,以胡氏进门来的所作所为,休妻都是可以的,只是伯儒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毕竟当年胡墉冒着性命之忧救了他。”
俞太傅冷哼一声,“他欠人恩情,就拿我外孙来还,也就欺负安和脾气好,换成另几个小子,摊上这么个媳妇早闹了。他怕对不住胡墉,怎么就不觉得对不住安和,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那胡墉也不是个好货,他女儿什么德行我就不信他不清楚。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自己被妻子连累的前途尽毁,还想安和步他后尘。”
俞氏嘴角抽了抽,好声好气的安抚,“他一直都说耽误了安和,胡氏那,经过去年的事他也想明白了,从此一视同仁。”即使对不住胡墉,那就多多照看下人家儿孙吧。
“早干嘛去了,待会儿我得让他给我保证,免得到时候被人一求又糊涂了。伯儒什么都好,就是迂了点。”俞太傅恨铁不成钢。
俞氏心道,可就是这种‘迂’,让麾下将士乐而效死,当初您不也看重他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