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晴把水放到炕桌上,扑进男人怀里,声音低沉的说:&ldo;我知道的,你也别怕。就算真发生什么事儿,也还有我呢,我能照顾好自己……
我们村儿的小队会计薛洪生,几年前就是因为在家里被搜出几百斤的新玉米,后来被罚了钱,还判了两年刑,要劳动改造。
你要进去了,我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我带着孩子去看你。&rdo;
王宏喜被她这番杞人忧天的话逗乐了,摸着她光滑的发丝,在那儿低着头笑。
正要出言安慰这个过度敏感的孕妇,还没等他开口呢,媳妇已经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急急的说:&ldo;你笑啥啊?我不是开玩笑的,我一年挣的工分应该够养活我和孩子,我爹妈也能帮忙的。我在家里守着,等你回来。&rdo;说完了又凝视着他的眼睛&ldo;多久都等。&rdo;
王宏喜收起脸上的轻笑,看着这个初识时大字不识的女人,她不会花言巧语,也没赌咒发誓,却令王宏喜那么动容。他把媳妇紧紧的拥入怀中。沉默着无言以对。
这个傻女人,如上次一样,在面对着可能发生的危险,已经默默的把后路想好。用实际行动做他的后盾。告诉他她已经做好孤军作战的准备,她有这个能力。愿意担负起这个重担,在漫长的光阴里会坚定的在原地守候。
王宏喜亲亲媳妇,无声的笑着:&ldo;我保证不会有事,就算发生什么,我是说就算啊,我也会安排好你们娘俩。你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rdo;
黄晴应了一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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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步行到公社,进到办公室跟正在看文件的李书记打招呼:&ldo;李书记好,你找我来有事儿?&rdo;
李书记黑着脸指指对面的椅子让他坐,开门见山的就训上了:&ldo;你是怎么回事?昨天那出到底为哪桩?亲姐姐来举报你,你能耐啊!同室操戈。由此可见你治家无能。&rdo;
这话没法接,王宏喜坐着沉默不语。心里暗道:这可不能算我治家无能,这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而且将会在未来的十至二十年里继续发扬光大。而且我们家也不是我当家。
李书记看他不吭声,以为他默认了自己的话。看看关上的房门,压低声音继续说:&ldo;你姐姐说的什么屋里有食物的香味了,你们两口子穿新衣裳了,这都是小事,没有确凿的证据,谁也奈何不了你。……可我听说你找人帮忙,准备脱土坯盖房,有没有这回事?&rdo;
王宏喜诧异这消息传播之快,点点头承认。人都找好了,明天就准备行动了。
没想到,李书记看他承认了,手指着他劈头盖脸的就骂:&ldo;糊涂。你们大队自解放后就没人盖过新房子。你现在要盖房,所需物资花费从何而来。你这不是擎等着调查你吗。
每年的收入都是有据可查的,多余的收入从何而来?是谁在资助?你拿什么作为交换?目的又是什么?&rdo;
李书记一番隐晦的话语,让王宏喜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六月酷暑却如掉入冰窟。浑身冷汗直冒,头上像水洗一般。一个词语映入脑海&ldo;敌特&rdo;。他已经不再关注李书记后来还说了什么,耳边&ldo;嗡嗡&rdo;直响。
若是被怀疑为&ldo;敌特&rdo;分子,那就不是简单的坐牢罚款了事的。以如今这种严峻的形势,他可能此生再也见不到妻子。再也无法回到这里。自己的生命无法保全,也许真的会不得好死,被送进实验室里切片研究。
李书记看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口问:&ldo;不如你今天就好好说说,你怎么在大家连温饱都未能满足时,而有钱粮盖房子的。&rdo;
王宏喜抹了把头上的汗,定定神斟酌着回答:&ldo;哪儿有什么钱粮啊!我就是有这么个想法。你知道的,我去年刚娶了媳妇,我妈对我媳妇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成天的找茬。我夹在中间也难受不是。就想着分开点……哪怕弄个窝棚大的房子呢。&rdo;
李书记听了他这番解释的话,脸色终于好看一些。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说:&ldo;哪家都是这样的,你是男人,要学会抓大放小,要懂得抓主要矛盾……&rdo;
王宏喜脸上陪着笑,听着李书记那没用的长篇大论。受教般的一个劲儿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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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社办公室出来。王宏喜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也许这回应该感谢王娇莲那个蠢货,若是等房子盖好她再来这么一出,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自己无法解释钱粮的来源,&ldo;敌特&rdo;这顶大帽子极有可能戴他头上。
看到公社大院墙边放着口大缸,里面满满一缸水清澈见底。他走过去一头扎进大缸里。静静的感受着在水中窒息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