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供奉神灵或祖先的正屋主位的香火台上居然供的是子女的灵牌,哪怕赵匪再傻也知道这很不对劲。
还有一点,赵匪记得很清楚。
小时候他在山上玩,围观村里人给家里老人提前修墓室时,看见上面写的字是红色的,而有些墓碑上却是黑色的,就好奇地问那个写字地的人,对方就跟他解释。
红字代表人还没死,等到人死了,将之安葬进去后才会把墓碑上的红字描成黑字。
另外有些墓碑上单单姓为红色,其他字是黑色,就表示这个人死了,可他她的姓氏却会一直延续下去。
换句话说就是,楚欣的灵牌占了香火台上的主神位,且红字表示他还没死。
赵匪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楚姨,对上楚姨冷淡中带着死气的瞳孔,心下一抽,什么都没说地把灵牌抱了下来,脸上露出一抹笑:“妈,那我就把欣欣接回去了,您晚上早点睡,我明儿早上还给您送饭。”
也不管突然改口叫得人家一愣,回不过神,赵匪用红布裹着楚欣的灵牌抱着就跑了。
他又不傻,看楚姨这么郑重对待楚欣的灵牌,多多少少都知道这肯定跟他老婆的寄生处有关。只要他抱着老婆跑得够快,他丈母娘就追不上他。
楚姨看着某人一骑绝尘跳过院门高高的门槛,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也不怕外面太黑踩个空,直接摔个狗啃泥。
楚姨:“。。。。。。”
算他跑得快!
否则她舍不得训儿子,难道还舍不得训赵匪这小子?!
今夜山上那场大雾,坏了楚姨的某些计划。
槐树又名鬼木,天然聚阴。
楚家世代以阴阳八卦驱鬼镇邪为己任,传承一千三百余年。
至数百年前,楚家先祖发现了一群“外来者”,这群人拥有莫测的本领,称当地人为“土著”或“嗯皮丝”,这群人无视礼法、道德、规矩,这群人肆意妄为,有时候他们为民除害,有时候又帮助妖邪祸害城镇,有时候甚至刻意制造一场席卷整个国土的瘟疫。
在楚家祖先一代代传承下来的祖传手札中,大概每过一百年就能找到他们出现的痕迹。
楚家祖先留下遗训,让后代子孙调查研究这群“外来者”。
期间彼此也有接触,双方都有伤亡,极至两百年前,楚家元气大伤,匆匆隐姓埋名搬至槐树村,就此在这偏僻的山村中扎下根。
也是在那时候,槐树村村口的那棵老槐树与楚家人有了关联。
——当时楚家家主拜了老槐树为义父。
槐树喜阴,能庇护的也只有楚家女子这一脉,楚家男子阳气耗尽之日,便是早死之时。
至此,楚家越发凋零。
到楚姨时,楚家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也想过逃离这注定的宿命。
所以她离开了槐树村,远远的去往江南,寻了个八字硬的男人结婚生子。
楚姨给儿子冠了外姓,却依旧逃不脱楚家男子的命运,甚至因为离槐树村的老槐树太远,年幼的楚欣早早就有了早夭的征兆。
外人,不,应该说所有人都以为楚姨是被男人出轨抛弃才带着儿子回老家过活,事实却是楚姨在儿子与丈夫之间,选择了儿子。
所以她带着楚欣回来了,改回楚姓,将他当女孩儿养。
至于那离了她的男人,本就是多活了几年,也算是赚到了,在楚姨回来的第二年就传来死讯。
楚姨没有告诉儿子,专心翻看祖先留下的所有书记手札,就是为了找到救她儿子的法子。
就在她刚找到祖先中一位对“外来者”恨之入骨的天才写下的关于捕捉祭祀“外来者”以祭天地,强修鬼道的法子时,她精心养到十八岁的儿子就突然没了,因为村里这群愚昧不开化的蠢货,失足摔进鱼塘里没了。
思及此,楚姨浑身恨意蓬发,转身进了侧屋,从床下的箱子里掏出一盒小人,抬起僵硬的手臂,十指指甲骤然变长,锋利无比,轻易便扎进了这些小人的头顶。
倾泄了十年也未曾散去的恨意,楚姨深吸一口气,仿佛自己还是需要呼吸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