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琴娇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厉害,眼前雾蒙蒙的,仿佛眼睛上被人蒙了一层白纱。
见怪不怪地揉了揉眼睛,郑琴娇掀开薄被,一边扯掉身上没扣纽扣敞开胸怀的仿真丝绸超薄睡裙随手丢在地上,一边脚步踉跄地拉开房门,也不管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赤落①着身躯一步三晃地摸进洗手间冲澡。
常年的纵遇①无度加上毫无保养的心思,导致她才四十不到就肌肤松弛,穿着衣服的时候看起来还算苗条,可脱了衣服下垂松垮的肉却只能让人生厌,便是她自己也不愿意多看,闭着眼睛打开热水胡乱搓洗。
就像在搓洗一件自己不喜欢了,却又不得不继续穿下去的衣服,敷衍又厌烦。
几乎每天的醒来都是这样的,身体的不适半点也没被放在心上,郑琴娇洗了个澡出来,找到手机开始翻社交软件,看有没有人约她今晚出去玩。
十几年了她都没正经工作过,年轻那会儿还是一个接一个的“谈恋爱”,现在年纪大了,不值钱了,就什么都干,叫她出去吃顿饭可以开房,约她出去蹦迪可以开房,单独给钱的倒是少了。
没钱入账也无所谓,只要能管一天饭饱,怎么过不是过呢。
至于家里还有个儿子要养?
几年都没拿钱养过了,这不是也没饿死吗?可见杂种是饿不死的,说不定到现在还藏着他那贱爹偷偷塞给他的钱没拿出来!又或者当初他贱爹跟外面的贱人约会开房的时候贱人也给他塞过不少钱?否则这么多年了,怎么会没饿死呢?怎么还能一直有钱念书呢?
搓头发的手越发用力,扯得头皮都掉了一块,粘在干毛巾上一起被狠狠丢到了地上。
重重地拖拽着抽屉找吹风机,连拉了好几个都没找到,郑琴娇呼吸越来越重,整个人陷入了魔障,完全忘了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已经气到血气上涌眼冒怒火,整个人如即将爆发的火山,脑子里只有找到罪魁祸首发泄的念头。
终于找到吹风机,却完全没有如愿的舒心感,反而于怒火中烧里灼出了无尽的恶意。
她一手拎着吹风机,另一只手随手操起刚才胡乱翻找时掉在地上的剪刀,双目赤红地冲出房间,目标明确地奔向隔壁的小卧室,一顿乱踹伴随着剪刀扎门,仿佛房间里有她一定要消灭的仇敌。
房间里,背对着房门而坐的初然听到动静,毫不意外,只是眼神幽深地转着笔,看着窗外血红的夕阳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消失了。
一只躲雨的灰麻雀不知怎地跳到了窗棂上,隔着玻璃朝里面探头探脑地歪头张望。
初然的视线落在了它细得一折就断的灰黄色小腿上。
一直从黄昏枯坐到夜幕降临,外面的雨从倾盆大雨变成了细细密密的中雨,躲雨的灰麻雀早就不知所踪。
南城的天气算不上多好,每年都有长达一个多月甚至两个月的梅雨季不说,一年到头总也难见几个明媚的太阳。
这样潮湿阴郁的天气是很让人不舒服的,仿佛头顶压着一层什么,总叫人痛快不起来,仿佛自己也要跟着这样压抑的天气变质发霉,然后腐烂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就像那个被家里“小绵羊”宰了,再一点点清理掉存在痕迹的男人一样。
大概是越发接近能够离开的时候,最近初然总会忍不住回忆起曾经。
都说人老了才会喜欢回忆当初,现在的他明明才十七岁,风华正茂的年纪。
只是偶尔,也会忍不住冒出个想法来。
会猜想,那个男人心心念念要去守护的另一个家庭里,女人和孩子会怎么样?是痴痴等待?还是早已转身就走,另寻庇护的港湾去了?
说来真是可怜,连个想要找到他的人都没有。
从桌底抽出瓶矿泉水拧开,倒了些纸杯里,空掉的胶囊丢进去,被一点点化开。瓶里剩下的水他一点一点喝了,边喝边看着外面随着雨势变小,于是又重新从城市角落里钻出来的行人。
世界上人那么多。
想要找他的又能有几个?
想得多了,内心的阴暗情绪就越发嚣张。初然将空瓶和纸杯规规整整地丢进桌下纸篓里,想了想,呢喃似的喊了一声:“林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