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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第1页）

也许他们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沿着那条路注定了以后只能越走越偏，就算现在想往回走也不能消除曾经走过的踪迹。

记忆可以变淡，但是永不会消失。

他们没有人会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

他等了又等，以为终于抓住了那在时光的洗刷中早已经褪色的黑色帘子，又再次拉起了帷幕，被中断的传奇再次上演，可是他没有看到岁月的刻痕，时间的褶皱，那片他紧抓不放的旧帘子上面早就千疮百孔，破败不堪，轻轻一拉就会断，然后只余下一地粉尘。

这一次，他只能站在时光累计的尘堆里，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第六十七章

夏末秋初之时，田蜜生了一场病，由一开始的小感冒转化成肺炎，再次住进了医院。张玉兰说她是那天从机场回家淋雨了，念叨着她不应该冒着大雨打车回家。其实田蜜心里清楚，她的身体自从那次事故之后，就越来越差了，免疫力更是低于常人，虽然大病还没发现，可是小病从来没断过，每逢季节交替，来几场感冒是常事，这几年医院都快成为她第二个家了。俗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厚福，可田蜜从来都不敢奢望，能够捡回一条命就已经不错了。

张玉兰的摔伤还没有完全好，腿脚不方便，所以不能经常来医院陪护，田东伟白天上班，晚上要留在家照顾张玉兰，田蜜一个人在医院，虽然有点孤零零，可她早就习惯了反倒落得清闲，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闲适的睡觉看书。

韩林几乎每天下班了都会来看她，田蜜知道他工作忙，家里还有枝枝和小甜甜需要照顾，就劝他不用来，他总是笑笑，还是照常来看她。

这天也一样，韩林下班了就来了。晚餐后，田蜜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催着要他回去陪孩子。

韩林说：&ldo;我今天留下来陪你吧。&rdo;

田蜜没有预料到他有这种打算，怔了一下，才说：&ldo;我又不是孩子，一个人在这里没事的。&rdo;

&ldo;你比孩子还麻烦。一个星期了，也没见好，我担心你是不是晚上踢被子了，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了。&rdo;韩林掖了掖她的被角，又摸了摸额头，无奈的说。&ldo;你看，还有点发烧，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在这里。&rdo;

是田蜜无比熟悉的和着宠溺的声气，隔着漫长的岁月，幽幽的传来，她贪恋额头上的那一点温度，舍不得不要，再也不能拒绝。

晚上他们说了很多话，韩林问起了田蜜在北京那几年是怎么过的，田蜜一边搜索着记忆也一边帅选，捡一些有趣的事情讲给他听。后来他们讲到了昆曲，田蜜要韩林唱给她听。韩林张口就清唱了一段【山桃红】：&ldo;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rdo;

田蜜听到这里就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以前她总闹着要他唱戏，每次都故意先点这段，还要他拿着柳枝做出小生的舞台动作。韩林脸皮薄，一开始每次对着她唱到这里就怎么也不愿意继续下去，她那时候年纪小，脸皮厚，似懂非懂，也不怕羞，就拉着他的袖子娇滴滴的问一句&ldo;那边去&rdo;，拼命用眼神暗示他接下去，韩林受不了她的缠磨，便会红着脸接着唱：&ldo;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rdo;按照戏中的动作，这时候韩林就会上前抱她，然后他们合唱：&ldo;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rdo;

这么不顾羞耻，其实也只是为了那个拥抱。

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田蜜用被子擦去，又接着笑。

韩林也不好意思的笑，&ldo;以前唱习惯了。&rdo;

田蜜脸上的笑容像暗夜中的昙花渐渐收住了，清了清嗓子，坐正身体，忽然唱道：&ldo;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这般花花糙糙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rdo;

如泣如诉，满汉哀怨的调子。

这支【江儿水】唱完后，病房内静默了下来，两人各自定定的看着前面，谁也没有马上说话。

还是田蜜的嗓子不争气，带病唱了这么一段，没忍多久就开始连声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了，伸手就接来韩林倒来的水喝了。

&ldo;田蜜……&rdo;韩林摸着她的头。

&ldo;我没事。&rdo;

&ldo;是我不好。&rdo;

&ldo;你有什么不好呢？&rdo;田蜜看着他，&ldo;韩林，你没有什么不好，不好的是我，我谁也不怨。&rdo;

韩林擦着她的眼泪，&ldo;我知道，是我不好，一直都是我不好。&rdo;

田蜜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伏在他胸前流泪。

韩林抱着她，摸着她的头重复着说：&ldo;是我不好……&rdo;

他越说她哭的越厉害，直到声嘶力竭。

八岁时，他戴着眼镜在校园的花坛边对她笑，带她去看他种的花。他说，我叫韩林，姓韩的韩，双木林。

十六岁时，他们一起看游园惊梦，她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二十二岁时，他给她戴上玉镯，对她说&ldo;君已知&rdo;。她记得清清楚楚，他说，等我毕业了，我带你回去，如果你怕冷我们就留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然而，到了二十九岁，他只能重复着说，是我不好。

她等了七年，等到他带她回家了，等来了这么一句话，唯有流泪。

她还有几个七年，又有几个二十一年？

人生若只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