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知闻亦心有所思,司檀一手拽着他腰间束带,泄气般自他怀里强行退了出来。鬓角珠玉轻摇垂荡,将她眉间凝结的痛感映得愈加惹人怜爱。
&ldo;踮的脚疼。&rdo;她抬眼幽幽瞪了闻亦一眼,又低下头,像一只刚从迷蒙中清醒的兔儿,皱巴着脸轻跺两下。
隐去眸间怅惘,闻亦无奈地拉起她的手,&ldo;我低着点儿就是。&rdo;
&ldo;弯着腰,岂不更难受?&rdo;驱散几分脚上的痛麻,司檀乖巧上前挽起闻亦。一双眼睛亮如星芒,明如熹光。里里外外,都是他温然含笑的样子。&ldo;这地方冷飕飕的,你怕冷还能待这么久。&rdo;低声嘟哝两句,便拽着闻亦往外行。
曲折蜿绕的窄廊,冷风肆虐。穿过残雪堆积的枝头,发出阵阵凄冽低吼。连同园中一颗颗未绽的花苞都像是在遭受种种考验一般,遇风颤栗不止。
被闻亦温热的手掌包裹着,司檀也不觉冷了。披着厚重的斗篷,她身量尤显娇小稚嫩。一张带着童真的圆脸,东张西望时映着莹亮白雪,好似白瓷般透亮滑嫩。
&ldo;放了晴,园中雪还堆得这么厚,可真是好看。&rdo;轻抚枝头,本就摇摇欲坠的雪便徐徐坠地。冰凉钻入脖颈,司檀咯咯笑着,缩着脖颈往后躲了躲。
闻亦停步,抬手将砸在她肩头的雪片抖落。有零星凉意溅在鼻头,顷刻间化作细碎水汽,而后消失无影。他温声问道:&ldo;还是这么喜欢雪天?&rdo;
司檀转动着墨色双瞳暗自思索良久,点头,又摇头:&ldo;你怕冷,我就不喜欢了。&rdo;说着,她勾起唇角,抬手拢了拢他的衣领。绯色云朵成块状晕染,圆润可人的小脸立马低了下去。
她不经意这么一说,闻亦怔愣无言,心头亦是随之一颤。
她喜欢雪天,喜欢藤萝。犹记得初次相识,她抛去属于闺阁的禁锢,挽起袖子扒拉起一株枯萎扭曲的藤萝树。树干粗壮,蜿蜒交缠成团。她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角,两手冻得通红发紫仍未所觉。
她曾遗憾:藤萝喜温,雪天冽寒,茫茫天地既允万物生,冷热何以不能相容?
他回应说是:&ldo;冷热相触,水火相抵,天之道也。&rdo;
天道如此,非人力可为。
可就缘这荒唐天道,她因他而死。就那么眼睁睁地,他看着他捧在手心的七七身死魂灭。他脱离生死轮回,不再信命,逆天而改道。终有温凉共存、藤萝四季如初之日。她原不必再谨小慎微,可今日却因他怕冷,而宁可不喜雪天。
她不知道,他说的怕冷,只不过一个随口而出的谎言罢了……
闻亦忽地眼眶微热,牵起司檀因碰了雪而发寒的两手,轻声道:&ldo;我并不怕冷,你若是喜欢,尽可随心所欲地喜欢,无需有所顾忌。&rdo;
司檀抿唇浅笑,趁机探问:&ldo;既可随心所欲,那我能去常乐谷吗?&rdo;
&ldo;当然。&rdo;
得闻亦点头,合了心意的司檀,梨涡轻绽如浸果酒,只消唇角稍弯,就有清甜甘露溢出。
常乐谷的雪天最是美妙。儿时随母亲到时,谷内松青似晕烟黛,红梅染透山林。她多年来无缘再见,似乎快要将它的模样忘记了。
想起常乐谷,司檀想起了母亲。
母亲……已经不要她了。好似多年之前,久到外祖去世,母亲失宠于父亲之时,她就已经不打算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