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决松绮的公告不只张贴在县城四门,而且遍布各区公所所在地和有集市的村庄。杰群、运捷等已得到这个消息。这天,县委的几个同志正在运河边的太平寨开会,会址就在运捷叔父家的磨坊里。最近,容志英投靠罗尚武部,罗尚武又与日伪联手,全县的抗日斗争遇到更严重的困难。会议主题便是研究当前形势下的斗争策略……然而,会议争论的焦点却无可逆转地集中到就要被敌人杀害的松绮同志身上。大家明白敌人的阴谋诡计,但对敌人的愤慨和对同志的热爱,在胸中化作仇恨的火焰,一时难以控制。
杰群眼中含泪,语气却异常坚定:“松绮是我的妻子,也是我们的同志,我理解大家的心情,我更希望松绮虎口脱险……但拼上几十个同志的生命去冒险,这是敌人的陷阱,咱们绝不可上当!”不过,他的意见已成为绝对少数。
运捷眼中冒火:“必须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杰群说固然有理,但是,大伙从感情上难以接受。敌人杀害我们的同志,我们却无声无息,敌人会小瞧我们,老百姓会怨恨我们,甚至骂我们无能、胆小,对共产党八路军失去信心……”
游击组长大黑和二奎等摩拳擦掌说:“对,大伙都等着下令呢,手都痒了……敌人肯定在现场设重兵埋伏,城里却兵少了,咱们就进城杀他个人仰马翻!”
一直蹲在一边默默思忖的老程开口了:“我琢磨,给敌人来个将计就计,避实就虚,煞煞他们的气焰也并非不可……可惜咱兵力太少,难保救得松绮,只能让敌人吓一跳。”
杰群刷地站起:“这是蛮干,不行!我们要为同志负责,更重要的是为人民负责,为抗日大业负责,现有几十个同志的生命,绝不能轻易断送,那更会使亲者痛仇者快……”
运捷低声对老程说:“我悄悄去求叶旅长……你看怎样?”
老程点头:“行,叶旅长定能出兵相助,可佯攻县城,敌人的伏兵撤退时,咱们游击队从后边追击,万无一失,而且管保能煞一下敌人的威风……”
忽然磨坊外传来齐大叔粗重的咳嗽。
灯光被噗地吹灭,小磨坊里立即漆黑一团且戛然无声……传来齐大叔的又一声咳嗽。杰群说:“马上转移……村南湾边小树林碰头。”
大家鱼贯从小后窗跳出磨坊,齐大叔正在屋后等着,低低说:“院外有人,像是敌人的游动情报员……快翻院墙朝东边、北边野地里跑……”几个人立即分头纵身上墙。
院门被敲响。齐大叔从后门进屋,披件上衣,装作刚睡醒的样子走去开门:“谁呀,黑更半夜的。”
门外站着伪班长尹士先,身后跟着几个伪军,其中有聋子栓。门开了,尹士先问齐大叔:“人呢?”
齐大叔陪笑说:“班长,我这不是在吗,没别人,就我一个。您屋里坐,我让你老婶子起来给你们烧水喝……”说着,从腰间解下烟袋烟锅递给尹士先,“我认识你,你不就是尹家庄尹从贵的孩子,我跟你爹从小相熟,一块做过生意,那可真是个好人。可惜,好人不长命……”
尹士先斜眼看齐大叔,哼一声:“别胡扯,真的没有八路?告诉你,若私藏共产党八路军,你这老命可难保了!”
齐大叔说:“班长,我是有名的老实人,可不敢私藏八路……”说着从衣兜摸出两张纸票,悄悄塞给尹士先,“老总们辛苦……都是本乡本土,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呢!”
尹士先接过纸票,装进兜里,骂骂咧咧说:“看你岁数大了,不然,今晚就带你走,让你进大牢蹲几天!”挥手对几个伪军说,“走……他娘的,谁打这假报告,让老子深更半夜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