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裕王和景王来了。”富城正令人去宫中报信,让宫中来人带回刘厨子。“我去迎。”富城一脚踹开抱着自己大腿的刘厨子,仆役说道:“我说句不该的,这是皇子……公子是否亲迎才是。”“你不懂。”富城也不解释。若是蒋庆之每次都亲迎,按照富城对自家公子的了解,没多久,长威伯府大概就要把两位皇子列为不受欢迎的人之列。越自然,越亲切越好。见是富城来迎,景王身后的跟班有人不满的道:“长威伯越发拿大了。”黄坚看了此人一眼,“长威伯乃是长辈。”那跟班说道:“上次殿下去娘舅家,那娘舅老爷不也屁颠屁颠的出迎?那殷勤劲儿,咱至今还记得。”他见黄坚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中发慌,赶紧过来递上好处,请黄坚指点。黄坚掂量了一下手中银角子的分量,他不在乎这个,但在乎自己的威望。而威望需要见识来彰显。“咱教你个乖。”黄坚好整以暇的道:“这长辈也分三六九等。娘娘那边虽说亲,可终究是庸人。且他们为何亲近殿下?”“他们的富贵全靠着殿下。”“长威伯呢?”“呃!”“说不出话来了?”黄坚有心立威,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娘娘那边每次来人提及长威伯都颇为看重,殿下每次来长威伯府也不摆皇子的架子。为何?”“啧!还请教……”“长威伯有本事!”黄坚叹息:“你等没看到,上次殿下跟着长威伯上了一课,啧啧!回去把长威伯说的都记了下来,没事就琢磨。这样的表叔,他能和娘舅一样?”跟班傻眼了,“那是……那是……”“那是先生!”黄坚指指他,“幸而你今日的牢骚没被殿下听到,否则,就等着滚蛋吧!”跟班抹了一把冷汗,“多谢指点。”“咱再教你一个乖。”黄坚见他被吓坏了,心情大好,“若是殿下来了,长威伯每次都亲迎,你觉着长威伯可会贴心贴肺的教导殿下?”“定然不会。”跟班眼前一亮,“难怪殿下每次来长威伯府都格外温和,咱说这是为何,原来如此啊!”景王见刘厨子跪在那里,随口问了缘由,便蹙眉道:“让黄坚来。”黄坚小跑这过来,“殿下。”景王指着刘厨子,“此人对表叔颇为不恭,令人带回宫中处置。”景王插手了,刘厨子的命运会更惨。裕王不吭声,心想表叔可不是温顺的性子,伱这么越俎代庖,不碰壁才怪。走到饭厅外,就听里面有人大声说话。“让异族闻你之名丧胆?好气魄。”是朱希忠?两個皇子交换个眼色,景王拉住富城,低声道:“且莫出声。”富城心中暗自叫苦,又不好开口,否则会被质疑自家公子平日里是否对陛下或是两位皇子满肚子坏水。“我也想安享富贵,只是,这局势不允许。”蒋庆之的声音颇为好听,让正在变嗓期的两个皇子羡慕不已。“大明当下也算是太平盛世,怎地,老弟你觉着不妥?”朱希忠的声音中带着质疑。裕王和景王凝神听着。富城听到这里,有些提心吊胆,担心公子说些大逆不道的话。这不是他瞎操心,虽说蒋庆之看似温文尔雅,可富城在宫中多年,最会看人脸色,一直觉得自家公子对两位皇子的态度好像不怎么样。就如同看着两个顽劣少年。就差上棍子狠抽了等嘉靖帝微服来到蒋家,富城冷眼旁观,发现自家公子看似恭谨,可那眼神中,分明就是不在乎。就如同和邻居家的长辈相处般的自在。平日里偶尔提及皇室,蒋庆之的语气也不甚……不,是压根就没有半点敬畏。公子,千万别冲动。蒋庆之的声音传来,“太平盛世?”“难道不是?”“老朱,你这富贵人的眼光也就这样了,难怪对成国公府的未来忧心忡忡。”“说不出个道道,哥哥今日定然要将你灌个烂醉。”“其一,北边的俺答汗多年来一直寇边,大明胜过几次?”“这些年蒙元余孽寇边是常事。”“陛下刚登基时,俺答便开始寇边,从那时开始,我大明所谓的名将们,谁是他的对手?”“可边墙稳固,他也只能小打小闹。”“长城看似护住了中原,可也把你等居安思危的本能给阉割了。”蒋庆之这话令裕王心中一凛,看了老弟一眼,景王同样如此。“俺答若是强大,为何不长驱直入?”是啊!景王点头,为朱希忠的这个反问点赞。“我说老朱,你这般坐井观天多久了?”里面朱希忠拍打桌子,“老子好歹是武勋,家学渊博,难道对天下大势还没你这个小子看的清楚透彻?”是啊!成国公朱氏在皇室眼中,便是中流砥柱,定海神针般的地位。哪怕偶尔一代不争气,但只要他们站在皇室一边,就是震慑。表叔,有些轻慢了。二位皇子微微摇头。“对。老子就觉着你老朱一直在坐井观天!”景王翻个白眼,觉得朱希忠那个老纨绔要动手。“老子……且听你说说。”“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可知俺答为何多年来只是寇边,而不是长驱直入?”“实力不济,一旦他敢进边墙,大军合围之下,他难逃一死。”朱希忠傲然道。此刻,他代表着有‘光荣传统’的明军。“那么,你可知晓俺答这二十余年来一直在四处征战,你可知他为何四处征战?”朱希忠没声音。蒋庆之的声音越发激越了,“只因俺答知晓,要想灭了大明,重现蒙元当年统治中原的一幕,他当下的实力还不够。仅此而已。”“难道,他当下的实力够了?”这话也是景王想问的。这年头,大明上下文恬武嬉,没人相信俺答会大举入侵。来人。接着奏乐,接着舞。“嘉靖二十二年,俺答平定青海。”蒋庆之的声音带着些怒气,“就此,俺答解决了自己的心腹大患,出征大明再无后顾之忧。就此,俺答整合了草原力量,空前强大。”蒋庆之呯的一声拍打桌子。外面两个皇子身体一震。“老子不问可知,嘉靖二十二年之后,俺答必定频繁派人来求通贡,可对?”朱希忠问道:“你如何知晓?”小老弟一直在苏州府,边塞的军事按理他不该知晓的啊!景王看了裕王一眼,裕王摇头,低声道:“不是我,我也不知此事。”景王越发迷惑了,心想表叔如何知晓的?“草原异族历来都有服从强者的习惯,俺答虽说整合了草原大部势力,可那些势力纷杂,对他服气的有几个?”外面,景王突然摸出纸笔,笔是炭笔,纸是厚纸、黄坚上前,弯腰,景王把纸铺在他的脊背上,开始记录。我呢?裕王:“……”杨锡赶紧拉着富城要纸笔。里面,蒋庆之说道:“内部不和,这是大忌。俺答岂敢在这等状态之下大举进攻大明?他要想彻底令草原诸族匍匐在自己的身前,就得对外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捷!”“那他该如何?”“他每次遣使来大明,可是都被陛下打脸了?”“是,多数被杀了。”嘉靖帝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可他为何依旧不断遣使,乐此不疲把脸送给陛下狠抽?”“你……”朱希忠若有所思。门外,景王二人抬头。蒋庆之缓缓说道:“他在示弱,让内部看到大明对自己的态度之恶劣。激发麾下怒火。再加上大明不许和俺答部通商,好处拿不到手,那些贵族会如何?”“抢!”朱希忠下意识的道。“那么,你还觉着俺答不会大举入侵吗?”里面死一般寂静。良久,传来衣袂震动的声音。好似有人行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服了!”门外,景王轻声道:“果然是人杰。”他听到身边的裕王在低声说。“国士无双!”……求票,求追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