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愿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凌波,二话不说地挽起了她的袖子,赫然看到了几处擦伤,他又低头瞅了一眼膝盖,发现那裙子也已经破了,立刻忍不住埋怨道:“什么没事,膝盖和手都已经流血了!”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凌波使劲想抽回手,可她哪里敌得过裴愿这个怪物的力气,因此无论怎样都是纹丝不动。恼羞成怒的她正准备用极端的方式,谁知裴愿竟是空了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瓷瓶,咬开盖子便专心致志地处理起了她的伤口,最后甚至弯腰下来,把她膝盖上的几处擦伤一并都敷药包扎好了。
直到一切都处理完,裴愿方才直起了腰。由于仓促之下用光了唯一的一块手帕,他都是撕的身上穿的长袍,如今这下摆已经是短了半截,看上去异常可笑。然而他却丝毫没有在意那些,而是在凌波脸上直勾勾地看了半晌,这才吁了一口气:“幸好李三哥带路追上了你,否则就赶不及了!小凌,他们是你的仇人?”
听到李三哥三个字,凌波立刻扭头四望,正看见下马收好弓箭的李三郎。与其说吃惊不如说恼怒,她也就漏听了裴愿的后一句话。趁着人家没过来,她反抓住了裴愿的手腕,恶狠狠地逼问道:“刚才射箭的你还是他?”
“第一箭是我射的,第二箭是李三哥射的,想不到他箭法如此出色!”
说到这箭术上的事,裴愿顿时眉飞色舞忘记了其他,竟是忘情地抓着凌波的手晃了几下子:“我到洛阳就不曾用过弓箭,幸好一直都挂在马上。我才刚刚射出那一箭,李三哥居然也射了一箭,后来他们就全都跑了。要不是李三哥说是先来看看你的情况,我一定把那些刺客全都抓回来……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不担心你,只是觉得不能放过那些人……”
发现裴愿说得越发语无伦次,凌波的嗔怒渐渐没了。和她这些天遇到的各色美男子相比,他确实不机灵,确实不聪明,可是那又怎么样,至少这家伙深深地把她记在心里,在危急时刻亦能做出最正确的反应。想着想着,她的眼神渐渐柔和了下来,亦不再留意那只依旧被裴愿死死抓住的手。
“十七娘!”
一个突兀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气咻咻地扭头一看,却见是李三郎正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她。下一刻,她终于发现裴愿还拽着自己的手不放,脸上顿时一红,但随即大大方方地笑道:“刚刚多谢三哥仗义相救。”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李三郎瞥了裴愿那只手一眼,心中不禁想起了刚刚的惊鸿一箭。然而,相比这个,他更在意的是凌波那四个护卫。以他刚刚赶来时此地时看到的情景,若不是那四人身手卓绝奋勇拼杀,只怕就要出大事了!
顺着李三郎的目光,凌波也看到了那四个形容狼狈却冷漠依然的护卫。想到刚刚那惊险的一遭,她再一次感到,安乐公主的这一份大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武崇训送的二十万贯价值更大。然而,究竟是谁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需要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她似乎没惹过什么人啊!
第五十九章恨铁不成钢
由于只是一点皮肉小伤,因此,被裴愿亲自送回家时,凌波嘴里还嘀咕了两句多事。然而,看到那愣小子进了家门之后,把自己安顿好就开始忙前忙后,还时不时笨手笨脚地忙中出错添乱子,反而被年少的紫陌训斥来训斥去,她冷不丁扑哧一笑,心中涌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自从父母双双辞世之后,她已经很久不曾有这种舒心惬意的感觉了。与此相比,适才的惊心动魄,膝盖手肘处那些隐隐作痛的擦伤,以及幕后主使究竟姓甚名谁,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距离她很遥远。
她只是撑着头专注地看着裴愿,看他满头大汗,看他憨厚的笑容,看他明澈的眼神。她第一次发现,其实撇开性情不谈,裴愿也算是一个英挺少年,那浓眉大眼比起别人的唇红齿白顺眼多了。
李三郎踏进门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凌波似笑非笑地撑头斜倚在榻上。顺着凌波的目光,他就瞧见裴愿在那里向紫陌耐心地讲解如何敷药,而紫陌则是满脸怀疑。
他虽然已经娶妻,平日夫妇也相当和睦,但此时此刻看见这一幕,却觉得什么都褪色了几分,竟是忘记了来意怔怔地站在那里。直到紫陌临时一转头惊咦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
“紫陌,这是临淄郡王,以后记着当作贵客相待。”
尽管之前凌波对李三郎没多大好感,但此番人家毕竟是救了自己一命,再加上她曾经欠了相王李旦老大的人情,因此她不得不对人家客气一些。见紫陌乖乖地点头,再没了刚刚挑刺的模样,她忍不住笑了笑。小丫头人小鬼大,仗着年少把老实巴交的裴愿耍得团团转,现在倒装起了老实人。只不过现在不是警告这妮子的时候,她只能暂且把此事搁在一边,先看向了李三郎。
“他们四个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之伤,你那个老管家已经请了大夫来替他们诊治,休养个两三天也就好了。”
一句话说完,见凌波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李三郎心中又是一动,暗叹安乐公主根本不知道笼络人心。
他刚刚不动声色地打听过,得知这四人原本就有功法底子,又经历了五年残酷的训练,可称得上是顶级的护卫。就连他自己那十几个最最信赖的虎卫,水准也只不过和这四人平齐。只不过他待人以恩,这四人却是以令为准则,在忠心和死志上更胜一筹。这样的人安乐公主居然说送就送,着实是败家子。